衣身心猜:我這是迷路了?還是在做夢?
前後左右,皆是虛空。上下無界,左右無際,視野所及之處,并無一絲一毫的遮擋,可她就是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光線,卻并不晦暗。她似乎被包裹在一團無形無質的空氣中,任她如何遊走,也走不出去。
她依稀記得一點銀光閃過,然後,全部意識就被肩膀上的劇痛帶走。念及此,她擡手摸向左肩——嗞!她倒吸一口冷氣,好痛!然,奇怪的是,痛得要命的地方卻不見傷口,衣服上更是幹幹淨淨,沒有血迹,沒有破洞。
她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在夢裡。
可是,這個夢未免太奇怪了吧?!
她從未做過如此清晰又混沌的夢。清晰,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思所為,她能感受到不受任何阻礙的主動性——這樣的主動性,絕不同于以往的夢。她甚至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可要說混沌,确也委實混沌,混沌到這個夢裡隻有自己——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任何光線,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參與者。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夢?
衣身不再試圖突破這無形的囿圍。她索性坐下來,閉上眼休息。
左肩的痛意依然存在,卻并不十分強烈——這與她記憶中銀光帶來的巨大痛楚,有些不同。或許,這也隻是現實中的痛楚在夢境中的投射?
阖眼休憩的衣身低垂着頭。發絲散落腮邊,她卻仿佛睡着了。
她會做個夢中夢嗎?
“這姑娘怎地這般能睡啊?都四天了,眼皮都不動一下。”
“是啊——爺爺,您說是不是該喚醒她?不然,她再睡下去,會不會餓死啊?”
在嘈嘈切切難以聽得分明的細碎噪音中,她似乎聽到了什麼。
餓死?——渾渾噩噩的衣身似乎被這兩個字觸發了某個神經——餓,啊,我好餓啊,我不要餓死!
對饑餓的恐懼如火山爆發,沖擊着衣身混沌的意識。終于,在努力掙紮後,沉重的眼皮可算開恩了,将衣身釋放出來。
一口氣連喝三碗粥,衣身方覺着肚子裡有了點兒底氣。隻是,距離飽腹差得尚遠,隻得雙手捧着空碗可憐巴巴地瞅着對面的一老一少,那模樣,就跟乞食的小狗似的。
須發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接過碗,卻沒有如衣身所願地給她盛上第四碗粥,“你昏迷了太久了,腸胃虛空,可不能一下進食太多。來,先喝點藥。”
湯藥酸苦澀口,衣身喝着龇牙咧嘴。不過,相較瑟西夫人配制的魔法藥水,這湯藥難喝歸難喝,總算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内。所以,衣身喝得很痛快。倒是對面的少年有些微微吃驚。
他怔怔地望着這個一醒來就狼吞虎咽的小姑娘,不免有些擔心——不會倒黴到撿了個餓死鬼吧?瞧着八百輩子沒吃過飯的樣兒,拿藥汁子當米湯啊?!哎呦喂,她會不會把家給吃窮了?
見衣身面色氣色漸緩,老者便詢問起她的來曆。可奇怪的是,十句話問裡,三句答案是“記不得”了,三句是“好像。。。。。。可能。。。。。。大概。。。。。。”。最後,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問了個大概。
“唉,這可憐孩子——大抵受傷時還傷到了腦子,也不知能不能養好!”祖孫倆彼此對視了一眼,倒是心有靈犀。
“對了,衣身啊——你被送來時,身上的衣衫都濕了。不過,背包等物倒是沒進水。你的袍子也晾幹了,喏,就在那裡——”老者指着床頭矮凳,“還有,當時你手上緊緊攥着一把掃帚,阿遊費了好些力氣才取下來。這掃帚倒是結實,既沒撞壞也沒浸爛,我給它放在門後了。”
衣身側頭一看——果然,門扇後露出半截掃帚頭。衣身好生奇怪,不由道:“我幹嘛要攥着掃帚?它很值錢嗎?”
“這可要問你自己了——别急,現在一時想不起來,說不定待身體養将好了,就什麼都想起來了。”見衣身一臉懵呆的樣子,老頭安慰道。
祖孫倆離開了,留下衣身繼續休養。衣身卻怎麼也睡不着。她望着門後的掃帚,隻覺得滿心困惑,可隐隐地,又覺得這掃帚對自己很重要,卻怎麼也想不起為何重要。她拿過床頭矮凳上的東西,一一翻檢。除了背包,還有一件黑色的袍子。袍子有點兒醜,鬥篷不像鬥篷,長衫不像長衫,委實不該是個小女孩喜歡的衣裳。可是,布料摸着卻很結實——咦?居然有個破洞?衣裳探指撚了撚那破洞,腦筋一轉,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這破洞就是自己傷口的地方。
可令衣身大惑不解的是,黑袍的破洞,前後貫通。雖不曉得是被什麼穿透的,但很明顯,一定會造成嚴重的傷害。可是——衣身輕輕摸了摸左肩。傷口處依然很痛,卻并沒有痛得要死的感覺。且,方才謝爺爺說了,傷口有點深,卻并不十分嚴重。仔細養着,很快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