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衣身從湄港唐宅裡偷跑,曆時一年多,終于抵達海花島。
這一年多間,她每到一個港口,就打零工賺錢。待賺得足夠的銀錢後,便買上船票,帶着菲菲和小黑,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曆經餐風露宿,輾轉各處,方向卻始終不變。
囊中空空,在吃穿用度上就沒法講究。隻是再窮不能窮菲菲,再苦不能苦小黑——衣身可以吃得簡單,菲菲和小黑卻是頓頓不能斷肉。好在,這一路上,放眼極目皆為茫茫大海,啥都缺,就不是不缺魚,可算是幫衣身解決了大難題。隻不過菲菲和小黑越吃越辛苦,恨不能一見魚就捂着胸口厥過去。
每到吃飯時間,小黑就郁悶地直哼哼:“我要吃鴨羹!我要吃鴨羹!曾經有一碗香噴噴滑溜溜的鴨羹——隻要我再等兩個時辰,就能出現在我面前。可我卻殘忍地放棄了!唉,我好悔啊——好悔啊——”它傷心地捶胸頓足,臉上的毛濕漉漉的,說不清是眼淚還是口水。
衣身滿臉愧疚,“我應該再仔細搜一搜,說不定還能搜到一隻鴨半條羊腿啥的。”
小黑雙眼無神地仰望天空,想象着朵朵雪白的雲化作一隻隻肥美滾圓的羊羔,争先恐沖着自己奔過來,歡欣雀躍地咩咩叫——“吃我吃我吃我!”
它黯然神傷地抹了把眼角,又擦了擦嘴角,有氣無力道:“就算有,又能撐幾頓?那廚房裡,還能存上夠吃一年半載的食物?唉,是我失算了。我們應該把你的碎花布包袱塞滿了再跑路。”
衣身的愧疚更深了,小聲道:“我們沒錢,買不了塞滿包袱的食物。”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而我們是被無數文錢難倒的啊!”小黑的視線在眼前的烤魚上來回遊移,在忍餓和吃吐之間猶豫不決。
這仨陷入如此窘境,不過是因着當日跑路時,衣身将唐宅的廚房掃蕩一空,卻不曾拿走一文錢。
雖則唐宅是唐知道臨時置辦的,卻收拾得富麗堂皇。倘若衣身跑路時,揣幾件金香爐玉擺件,也能換不少的錢。若那樣,隻怕他們早就一路乘船抵達東土大陸了,還用得着走走停停賺錢攢船票?
盡管有些辛苦,衣身并不後悔。把廚房掃蕩一空,是權宜之計。可若是偷拿銀錢,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于這一點,小黑堅決表示不能苟同。隻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縱然它雙手雙腳表示反對,除了得到菲菲的白眼和嘲笑,屁用沒有!
因着沒錢,買船票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憑着衣身的飛行術,不眠不休地連續飛行兩三天已經極限。更何況她從昏迷中醒來還沒多久,身體尚未徹底恢複。為避免因體力不支而一頭栽進大海喂魚的慘劇發生,衣身隻能選擇搭船前往東土。
時走時停,曆時彌久,其中的種種辛苦煎熬,自不必說。。
海花島距離東土大陸三萬四千裡。順風情況下,五桅大帆船得行駛三個月,才能抵達東土大陸最近的港口。
海花島是前往東土大陸的最後一個補給站,在此後的漫長行程中,隻會途徑衆多無人小島。所以,這裡也是往來客商極為密集之地。
從上空俯瞰,海花島宛若一朵不規則的五瓣花。而在各“花瓣”,生活聚集着身份迥異的各階層,因此人們又将海花島分為金、銀、銅、鐵、石五區。
金花區是權貴所在。這裡聚集着海花島最頂層的豪門,玉台碧瓦間是奇花異草,雕梁飛檐下進出着香車寶馬。身披青黑薄甲的侍衛手扶腰間寒兵,值守在金花區各處。
僅次于金花區的是銀花區。這裡的主人是次一等的官僚富豪,雖比不得金花區裡的權貴,卻也是島上草民望塵莫及的人物。
銅花區裡的住戶是家境小富的平民,以商人居多,亦有底層小吏。
鐵花區位于海花島的西北角。這裡是小商小販、手藝人的地盤。這些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辛辛苦苦從頭忙到尾,總算能吃頓過得去的年夜飯,家裡人可扯得幾尺新布裁新衫。
至于石花區,則是赤貧者和□□的天下。住在這裡的,要麼是一無所有的人,要麼是亡命之徒。前者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吃了上頓還不知道下頓在哪兒。而後者,則躲在無法無天的石花區裡,逃避官府和仇家的追殺。
衣身已經在海花島打了兩個多月的工,估摸着再辛苦小半年,就能攢夠錢買最便宜的船票了。
起先,衣身在鐵花區的一家貨棧裡打零工,為搬卸貨物的苦力們做飯。待得大半個月後,她打聽清楚了海花島的情況,便辭工,轉向鐵花區臨近銅花區的青青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