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一眼就瞅出了他眼裡的意思,乖順地兩手往腰側一搭:“大人辛苦多日,怎可錯過這等放松的機會?大人隻管放心,小人隻在這裡候着,絕不移半步。”
屠荼心道:你若是真像你說得那麼聽話就好啦!心中正糾結着,便被那同僚拉扯着:“走走走!有什麼好擔心的?就這丫頭的幹巴樣兒,哪個沒品的會吃她?快去快去,遲了可就搶不到好位置啦!”
不由分說,便拉着屠荼踉踉跄跄地跑遠了。
身後,衣身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氣得腮幫子都快鼓成□□啦!
正如屠荼所擔心的,衣身絕不會乖順地“不移半步”。
屠荼的身影一從視野中消失,衣身便悄無聲息地挪着小步,飛快地消失在叢林掩映之間。
溫泉苑依山而建,山林蔥郁。隻是,于衣身看來,這裡的一切——無論是山石雲霧,抑或花草樹木,都多了些讓人說不清的氣息。沉郁、幽澀、陰寒,以及刻闆。甚至,它們的顔色,都要濃稠厚重幾分。
蒼翠的樹、暗紅的花,玄鐵般的山,暗藍的水,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仿佛陽間明媚豔亮的景緻映在濁水中的倒影般。
衣身一歪頭,躲過從走廊外探出頭來意欲調戲她的一枝黃花。幾下轉彎後,便消失在廊橋盡頭。
“嗚嗚嗚——嗚嗚嗚——”
誰在哭泣?
衣身從樹後悄悄探出頭來,循着哭聲的方向望去。
在被一大片樹叢遮擋住的角落裡,一個寬厚的背影在微微抖動。
衣身靜靜觀察了片刻,蹑手蹑腳地靠近背影。豈料,還沒靠近,那背影忽然轉過身來,“誰?”
衣身吓一大跳,趕緊站得筆直。但見那背影慢慢站起來,如一座小山擋在衣身面前。
“你是誰?”一臉橫肉下巴都能疊出八層的胖丫頭哭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一邊擡手擦着眼淚,一邊還不停地往嘴裡塞東西,兩頰鼓得有如超大号倉鼠。
衣身呆呆地仰頭望着她,好半晌都不知該說什麼。
胖丫頭打量着衣身,“你是客人帶進來的下人吧?你不該來這兒的,快走吧!”她揮了揮手,傷心地又往嘴裡塞了一把不知是什麼的吃食。大抵她吃得有些急,竟被嗆住了,大聲咳嗽起來。如此,更多的鼻涕眼淚冒了出來,糊得一張臉愈發不成樣子。
衣身趕緊上前,舉手正欲幫她拍拍後心順順氣,卻忽然想起屠荼的話——“生魂萬不能碰觸這裡的一切”。一時間,她擡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胖丫頭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睜開迷蒙的雙眼,正瞧見一方素淨的帕子舉在面前。
“擦一擦!”陌生的小丫頭輕聲道。
胖丫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接過帕子,低低道了聲謝。
小小的帕子很快就被捏得皺皺巴巴。胖丫頭難為情地臉紅了,可憐巴巴地瞅着衣身,雙手絞得如麻花。衣身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也不必還我。對了,你為什麼哭啊?是受傷了嗎?”
這一問,胖丫頭的眼圈又紅了,低頭喃喃道:“沒。。。。。。沒有。。。。。。”
“那你哭什麼?”衣身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眼見着這麼大個兒的姑娘哭得跟受盡委屈的小娃娃似的,她總覺着不大忍心,難免多問幾句。
“他們。。。。。。。他們。。。。。。都笑話我。。。。。。”胖丫頭抽抽噎噎地又快哭起來了。
衣身立馬着慌,“你别哭!快别哭了!”她最怕看人哭。
“。。。。。。誰都笑話我。。。。。。孟娘子還罵我,不讓我吃。。。。。。還要我去挖溫泉眼子。。。。。。”胖丫頭嘴巴一癟一癟,“可是不吃飽,我哪有力氣幹活。。。。。。嗚嗚嗚。。。。。。”
看得出,胖丫頭傷心極了!
衣身心頭一動,忽然想起先前屠荼及其同僚的那些玩笑話,不由出聲,“你可是肥鸢?”
“不!我才不叫肥鸢!”胖丫頭大聲反駁:“我叫飛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