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喬不再說話,也不再問他。孔彥澤半夢半醒間隻看見他冷着的臉,還有下巴上滴下的汗。
孔彥澤醒了又睡,睡了一會又硬生生被弄醒,崩潰地哭過,也咬過,周柏喬比他想得能狠下心。
周柏喬随意披了件浴袍,端了杯水又回來,自己喝了兩口又硬生生托着他喝了幾口。
“我好累。”孔彥澤眼紅腫得睜不開,眼淚早都沒了。
“就一句話的事。”周柏喬撥開他臉頰邊的頭發,摸摸破皮的唇角,歎着氣低聲妥協。
“周叔叔也不想為難你。”
孔彥澤靠在他身上,有些長的黑發撓着他的皮膚,酥癢難耐,閉着眼睛咕哝含糊。
“我不想對你撒謊。”
周柏喬沉默了很久,看見外面已經天亮了。久久之後歎着氣笑了一下,像是氣急了,又像是無可奈何。
他緊摟着昏昏欲睡的孔彥澤。這句話一點價值都沒有,不好聽,甚至倔得他生氣。
因為這句話,他竟然就那麼平靜下來了,從心間麻到指尖。
又是心軟嗎?
不過是個很稱心的床伴,不願意了體面分開就是,他的征服欲幼稚又莫名其妙,到底是怎麼了。
身體的親密已經到了頂點,他到底還在不滿什麼。
孔彥澤已經睡着了,被他那麼折騰最後還是安心地在他的懷裡睡着。
他眼睛腫着,睫毛安靜搭在下眼睑上,眉毛舒展,鼻尖、臉頰上情-欲蒸騰的绯紅未散,唇瓣委屈地腫着像在索吻。
一點晨光落在他的臉上,可憐可愛,周柏喬無可奈何,也不想放手。
周叔叔隻能這樣了,得到點他的感激和信任然後當作回憶扔在身後。
那就不能再做周叔叔了,周柏喬輕輕攔腰摟住他,低頭貼着他的額頭。
*
最後的這幾天,孔彥澤本來是想着和他好好道别,順便規劃下之後的行程,也許還能讓周柏喬給他點建議。
但這幾天周柏喬總是很早就出去,晚上很晚才出現,幾乎沒和他碰面。孔彥澤有些怅然,但也接受。
他翻着已經做好的計劃,将照片和銀行卡都夾在本子裡,原本隻是想着找些事做,現在反而真的越來越期待了。
期間他收到過一封孔嘉宇手寫信。他還沒把原來的手機拿回來,他的手機向來受管制,一時也沒想起來再買。
孔嘉宇估計也能想到,讓管家轉交過來的。
孔彥澤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希望他以後過得好。信并不長,隻是詳細補充了孔恒的慘狀,讓他開心開心。
後面說,資産清算之後他還有一筆資産,周柏喬放了他一手,現在一切都好,隻是不想留在這了。
又說小觀瀾現在安靜了很多,隻有周柏喬來了幾趟小觀瀾把他的東西帶走了,還要将那棵小桃樹移走。
直到最後也沒提過常姨,鋼筆水暈了一點在紙上,最後隻說如果可以,希望他有一天能來看他,他請客。
孔彥澤看見那一行地址,手指輕輕摸過,找來一把剪刀剪了下來貼在扉頁。
也許吧,他自己也說不準會不會去。
“小少爺,有人找您。”
管家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本子,低頭掩去神色。孔彥澤有些意外,但還是稍整理了一下,起身跟着管家下去。
客廳裡常秋逸一身很素淨的衣裙,長發随意紮了一下,沒有一點妝容,但看着她的精神卻很好。
她擡頭直直看向孔彥澤,看着他從樓梯上下來,笑着說:“不一樣了。”
管家把茶倒好了,就要離開,常秋逸看着他。
“周柏喬沒讓你留下聽聽我會說什麼嗎?”
孔彥澤因為她這一句話,莫名有些緊張不安,跟着看向管家。管家笑着欠身。
“您既然能進來見到小少爺,就該知道先生不在意。”
常秋逸斂眉,看着手裡的折起來的薄薄紙片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是嗎?希望他不會後悔。”
孔彥澤皺眉,看向她手裡的東西,先開口問她:“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常秋逸沒有急着把東西給他,她看着孔彥澤,也像是再透過他的眉眼看着另一個人。
“你知道周柏喬最近在忙什麼嗎?”常秋逸笑了一下,又搖搖頭:“你應該不清楚。”
“最近錦南的項目重新競标,最後被周柏喬吃下了。王家和孔家被他狠狠割了一大塊肉下來,這麼短的時間,他把這裡攪得天翻地覆。”
“你到底想說什麼?”孔彥澤皺起眉。“你是想說,他從不是什麼為了我而勞心勞力報複他們的冤大頭,從一開始就奔着利益去的。”
“而他利用這件事來我這讨巧?”
常秋逸笑了笑:“看來是從一開始就明白。”
孔彥澤垂下眼睫,他還不至于那麼自戀,也沒傻到那麼天真地看待一個本性是掠奪和自私的商人。
常秋逸看向他,輕聲對他說:“來之前我想好了,如果你連這個都一直糊塗,那我就直接離開,什麼都不說。”
“我沒看錯你,你是她生的,但到底還是我帶大的。”
孔彥澤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面對她,他一直想問她,她是不是在背後有意把他往方子景和王之硯那推。他也不是毫無所覺。
關于孔嘉宇,她又參與多少。
“你這段時間遭遇的這一切,是我一手造成的。”常秋逸就那麼自然地說出來了,孔彥澤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隻是苦笑。
“畢竟那麼多年我和他們一直相安無事,即使有孔恒,他也不能做得那麼好。”
常秋逸贊許地看着他,就像是在台下看着他赢得掌聲時的那樣。
“那如果我告訴你,周柏喬和我是合作關系,原本我是想讓他出面保你的呢?”
常秋逸看着他驟然捏緊的手。“他一直在看着你,本來該隻是看着。”
“但我也自欺欺人了一次,借着我的局,他小動作不少呢。那些你不感興趣的我就不說了。”常秋逸看着他的臉一點點白了下去。
她将手裡的東西放到孔彥澤手裡。“隻有這一件,我必須告訴你。打開看看?”
孔彥澤有過一瞬間心想算了吧,反正沒幾天就分開了,何必現在在這段回憶裡抹上污泥,把他的假面撕開。
“你可以選擇就這麼算了。”
孔彥澤擡眼看向常秋逸,她沒有慫恿的意思,反而有一絲憐憫。
孔彥澤展開了手裡的紙張,紙張細膩,是一張關于對他隸屬舞團的贊助商更換通知。
右上角是個熟悉的徽标,蟒蛇盤旋護着中心的花朵,最下面是周柏喬筆鋒淩厲的簽名。
隻是掃了幾眼,他就笑出聲,臉色蒼白失去血色,手指神經質地搓着紙張,指甲用力掐着紙上的那個名字。
“他也是舍得。”
常秋逸苦笑了一聲:“兩千萬,買斷了你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