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澤沒有看他,卻始終能感到灼灼的目光。
“不是一晌貪歡,你想要我了解你,理解你,知曉你的所有,好的,壞的,然後都接納。”
“好聰明。”蔣亭淵低聲笑了,看着他握緊雁翎刀鞘的蔥白手指。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能是你?”
“見色起意?”
“一見鐘情。”
宋彥澤不說話了,回想着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怎麼咂摸都覺不出一丁點的暧昧。總不能是他就喜歡不聽他話的,和他對着幹的?
那這樣的人海了去了。
“你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宋彥澤撐着臉,搖搖頭:“一見鐘情?”
蔣亭淵卻笃定地回答他:“真話。”
馬車停下,兩個人都沒有動,蔣亭淵仍是看着他,宋彥澤低着頭用手指絞着紅穗子,面色如常,耳朵绯紅。
“我是男人。”
“看得出來。”
蔣亭淵每一聲回答,每一句話,笃定而堅定,不假思索,恍若理所當然别無可能。隻有他語氣猶疑,一顆心不上不下。
宋彥澤攥緊了紅穗子,反問他,語氣有種微妙的埋怨:“你覺得我憑什麼答應你?”
蔣亭淵猛地傾身過來,湊近了他,鼻尖蹭到了他的鼻尖,呼吸交纏,輕笑一聲。
“不憑什麼。”
“早晚的事。”
宋彥澤渾身緊繃,心髒發麻,手握緊了,他害怕那樣瘋狂灼熱的吻又攪弄他的心,滑膩的舌頭又極盡堕落地挑|逗,讓他全無君子自持之心。
但一瞬間他又在期待什麼。
宋彥澤不會刻意逃避那一刻詭異的思緒,但不妨礙他惱羞成怒,他猛得一推他的肩膀,撩開簾子就走。
“呀,公子,你發熱了?”
“……沒有。”
宋彥澤抱着官帽,跨步進了門,頭也不回。
“把門關上!”
蔣亭淵抱着刀,抓着紅穗子笑看着他的身影。蓮心原地糾結了一下,看看宋彥澤又看看還沒進門的蔣亭淵。
“蓮心!”
蓮心當即啪一聲把門關上了,門震得一抖。
宋彥澤蒙頭往前走,還沒走出遊廊腿又疼了,扶着柱子坐在一邊,想起自己正事沒說懊惱地一拍柱子。
一擡眼就看見秃了一塊的梅樹可憐地立在那。
“腌臜潑才!”
本來是想旁敲側擊地問問他是不是瑄王黨,若是如此,更想探一探口風,能否将銀款撥一部分去三江修堤壩。
這下好了,他們之間挑到這個份上了,他又要去求蔣亭淵辦事了。
這算什麼。
要是他直接同他商量,蔣亭淵若是提什麼條件他答不答應。若是自己提……那更不行,那是折辱他的真心,也是侮辱自己。
他要是幹脆答應了,那他好像有點拿住他的意思,挾色迫他辦事?
宋彥澤搓搓雞皮疙瘩,煩躁地揪斷了廊邊的花草,臉一陣青一陣白。
用過晚飯,他還在糾結這件事,事是肯定要辦的,還要快些不能拖。但是怎麼說,怎麼提……
宋彥澤站在院子裡歎了口氣,今日蔣亭淵不在,他還有點不習慣。用飯的時候下意識去看向身側,連倒茶都倒兩杯。
他這算什麼,貪戀人家的溫柔小意,百依百順?他若是求一晌貪歡,圖謀歡好,那他自可以自重,輕易回絕。
可他哪裡是這樣的呢。他早有察覺,隻不過今日方才醒悟。
沒有等重的真心意,沒有無暇的愛意,随意慢待他,輕易回應隻為享受他的好處……
不是君子所為。
宋彥澤想想之前,又覺得自己太孟浪,行為也很小人,懊惱地又拔了兩根草。
“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他剛念叨完,一轉身,院牆上跳下來一個人。
蔣亭淵一身黑衣常服,高豎的馬尾一晃,動作娴熟,一轉頭看見手裡攥着幾根草的宋彥澤。
“草都沒長出幾根,拔它做什麼?”
宋彥澤撇過臉去,蔣亭淵進一步,他就退一步。
“大晚上,你幹什麼?”
“無聊,翻牆串門玩。”
宋彥澤哦了一聲,看他一眼,還沉浸在自己前段時間稀裡糊塗占别人便宜的懊惱裡。
“那你串完了,回去吧。”
“你今天不是要沐浴?不是不方便?”
蔣亭淵邊說邊捋袖子,語氣平淡,表情淡然,跟說幫你倒杯茶的口氣一樣,顯得一邊不自在地宋彥澤多心。
“不用,不用你費心。”
“信不過我?”蔣亭淵自嘲一笑,轉身要走:“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前段時間,擦洗、喂藥、換衣服,他從未假借他手。更不要說昏迷的時候,什麼樣子他沒見過。
“不是,我是……”
“那便好,走吧,去沐浴。”
蔣亭淵本來就沒轉多少,立刻轉回來,攬着他的腰整個将他扛起來往裡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