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嬴惑起床時,姬宇已經準備好要去上朝了。他由德備才伺候着穿好朝服,一副憊懶的樣子,看到嬴惑出來才眼神亮了些。
嬴惑看到他一身厚重的朝服,心情微妙,俯身就要行禮。姬宇一擡手,一股靈力從他手中泵出,将嬴惑托了起來。
姬宇神色淡淡,道:“跟我不必多禮。”
嬴惑有些忐忑地站直了身子。
姬宇穿好朝服,并沒有第一時間去上朝,而是站在原地,定定地打量着嬴惑。嬴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任由他看。
良久姬宇才轉開目光,整了整袖口,道:“今日你先别走,等我回來。”
嬴惑有些怔愣,但還是答應了:“好。”
姬宇得到他的回應後便離開,獨留嬴惑在他殿内,似乎也不怕他看到什麼機密或是逃掉。
嬴惑從清晨一直等到晌午,姬宇才回殿。姬宇急匆匆地進門時看到嬴惑還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他走進來時直接關了殿門,跟着的德備才也見怪不怪,自己在外面守着,讓姬宇嬴惑二人單獨談話。
姬宇還穿着朝服,壓迫感有些強,嬴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碰到了桌椅。有些尴尬,嬴惑幹脆直接坐下。
姬宇也到他身邊坐下,給他倒了杯茶,說:“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事要問你。”
嬴惑咽了口唾沫:“嗯。”
姬宇卻不急問了,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才問道:“你這八年,都經曆了什麼?”
嬴惑:“兮兒不是都跟你說了麼?”
“我要聽你自己說。”姬宇冷淡道,“況且,你們失散後那兩年她也不知情。”
嬴惑被怼了回來,抿唇,半晌回答:“離開京城後,我與兮兒到了南方荒野,被半指仙的一頭妖獸所救。半指仙收留了我們,傷好後又教我們習武。後來聽聞鬼蠻來犯,我們才出世抗敵,但兩年前被鬼蠻大将胡勒圖追殺,不慎失散。此後我被霍炳秋将軍救了去,一直在養傷。”
姬宇聽過後半晌不語。嬴惑内心忐忑,又不知道自己這兩天到底在忐忑個什麼勁兒。
嬴惑正心思複雜地走神,姬宇忽然開口:“兮兒靈根缺失,此事你是知道的?”
嬴惑一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姬宇其實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但是由于過于離奇,他需要找嬴惑确認。他說:“兮兒出現在皇宮的時候,身受重傷,此事她已和我解釋過。除此之外,她經脈完好而靈根缺失,她卻對此事閉口不談,是因為此事和你有關,是嗎?”
嬴惑看着姬宇前所未有的嚴肅面容,艱澀地應了:“是。”
姬宇眯了眯眼:“她把靈根給了你。”
嬴惑垂眸:“是。”
姬宇心裡有一種弄清了事實的暢快和對事實無能為力又難過心疼的憋悶,他難以想象當時嬴惑受了多重的傷才能讓虞兮獻出自己的靈根,也難以想象虞兮獻出靈根的痛苦。
沉默半晌,他又道:“尋常人剝離靈根必死無疑,兮兒卻活下來了。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嬴惑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如實相告:“我不清楚。但是師父和兮兒應該都清楚。他們瞞着我。”
姬宇一皺眉:“師父?”
嬴惑:“就是半指仙。”
姬宇了然地點點頭,不再追問。
殿内太安靜了,姬宇受不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道:“我封了兮兒的靈脈,給她上了靈脈鎖。”
嬴惑頓住,回頭驚異地看着姬宇。姬宇坦然對視。
片刻後,嬴惑也想明白了。虞兮失去靈根,就像水井失去泉眼,裡面雖然還有水(靈力),但是用一點少一點,一旦用完,身體上的經脈和修煉的經脈沒有靈力滋潤,虞兮就隻有死路一條。外界灌注靈力沒有靈根轉化為己所用,對虞兮也毫無益處。與其讓她克制着自己,還不如幹脆鎖了靈脈,靈脈鎖也不影響身體上的經脈運轉,當個常人也未嘗不可。
嬴惑轉身,繼續往前走,沉沉地說:“抱歉,是我沒照顧好她。”
過了好一會兒,姬宇才說:“不是你的錯。你照顧了她六年,也該輪到我了。”
話音落,姬宇又問:“兮兒的靈根在你那裡,對你自己有沒有什麼影響?”
嬴惑道:“在霍将軍營中養傷的兩年裡,我已經盡最大可能解決了這個問題。”
姬宇微微點頭:“那就好。”
說到這裡,嬴惑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塊靈玉,遞給姬宇。
姬宇看了一眼這塊玉,沒第一時間接。這玉玉質不算上乘,雕的是龍紋,細聞還有淡香。他問:“這是什麼?”
嬴惑道:“這是以我的通天井能力煉制的法器,叫聞香玉,用它就能打開通天井。”
姬宇這才接過,細細地摩挲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聞香玉。他一邊盯着聞香玉,一邊問:“哪兒都能去?”
“呃......并不是。”嬴惑也拿出一塊相同的聞香玉,說,“你這塊和我的是綁定的,隻能到我這塊玉的十丈之内。兮兒那裡也有一塊,是我多年前給她的,那塊倒是可以去任意地方......”
其實說白了這一塊玉就是當時煉制的時候的殘次品,嬴惑怕自己和虞兮在與鬼蠻的戰鬥中有危險,就沒用這一塊。當年本來準備再為姬宇重鑄一枚的,但是沒來得及,就發生了一系列變故。
但是姬宇好像很高興,雖然沒笑,但是語氣都輕快了些:“沒事,這一對就很好。”
嬴惑松了口氣,笑了笑。
姬宇摩挲了聞香玉良久,将其揣進自己懷裡,擡眼看向嬴惑,問:“你會在京城待多久?”
嬴惑一愣,不等他回答,姬宇又問:“你此番冒險前來京城,所為何事?”
“若是想接兮兒走,可以。魏後那邊我去處理。”姬宇道。
聞言,嬴惑微微地皺了下眉。
自從相見,二人的交流都太過生分。嬴惑一開始擔心姬宇對自己有誤解,便以君臣之禮相待,但姬宇說他們二人之間不必多禮;而姬宇現在的反應,卻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嬴惑和虞兮離開,比嬴惑的行為更加生分。
或許是八年前嬴惑的離開給了姬宇太大的陰影,他不相信嬴惑會留下來了。
嬴惑張了張嘴,低聲道:“不......我無意帶兮兒離開。她自己不也不願意離開麼?”
姬宇微微點頭,還是眼神淡然又執着地看着嬴惑,似乎是示意他繼續說。
“我......我在京中也不可能久留。”嬴惑有些洩力地說,“我在京中遲早會被魏後發現,會引發太多麻煩。”
姬宇再次點頭,順着嬴惑的話頭開口:“所以呢?”
嬴惑一愣,姬宇手肘撐着桌面靠近了一點,眼神中似乎有些灼熱的東西:“八年前的舊案,你不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嬴惑心一緊,整顆心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下一樣難受。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眉抿了唇,似有不悅。
“怎麼,你不想給你的父母親朋翻案麼?”姬宇露出些微瘋狂的神色,“還是說嬴氏當年确實勾結鬼蠻謀害先帝?”
“胡扯!!”嬴惑怒道,猛地打斷姬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