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嬴惑還是不負衆望地生病了。
到了該起床的時間他沒能起來,腦子昏昏沉沉的,能感覺到自己呼出的熱氣,但是身上很冷,應該是受了風寒,發熱了。
他艱難地自己坐起來,就看到奉半指仙之命過來叫自己起床的姬宇,一時之間又有些恍惚,想到昨夜那個偷吻自己的人。但是姬宇表現得非常自然,好像全然不知此事,搞得嬴惑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發熱出現了幻覺。
姬宇:“你發燒了?要不還是好好休息,我去跟半指仙回話……”
“不用,我這就起來。”嬴惑下榻,站着緩了緩,去找自己的衣服。
姬宇這回倒是不看他換衣服了:“唔,那我先出去了。”
半晌,嬴惑下樓,半指仙看他狀态不對,皺了皺眉:“怎麼病得這麼重?離家兩年,你把功夫都荒廢了嗎?”
嬴惑撐着牆,苦笑道:“不好意思啊,師父。”
“哼。”半指仙别别扭扭地哼了一聲,說,“那今早誰做飯?你别動手,别把病氣傳給我們。”
半指仙嬴惑姬宇其實按修為來說都已經辟谷,不過用膳乃人生之樂事,況且虞兮此時與凡人無異,是需要吃飯的。
但是呢,這裡隻有嬴惑會做飯。
姬宇看了看虛弱的嬴惑,自告奮勇道:“我來吧。”
半指仙一瞪眼:“你?你來幹嘛?你碰過鍋碗嗎?”
“沒有,但是可以教。”姬宇說,“嬴惑從旁指導。”
半指仙吹胡子瞪眼地合計半晌,最終同意了:“好吧!嬴惑你好好看着他,别讓他把廚房炸了。”
嬴惑無奈地笑了:“好,師父。”
半指仙的廚房在吊腳樓外,比鄰瀑布,可直接取瀑布泉水用。嬴惑指揮着姬宇淘米洗鍋,自己生好竈火,讓姬宇做最簡單的粥。
“泉中有魚,不做條魚?”姬宇把米下鍋,問。
沒有得到回音,姬宇皺眉,往竈前一看,才發現嬴惑坐在竈前一動不動,閉着眼睛皺着眉,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難受得閉目養神。他臉上不知是火烤還是發燒燒的,紅得不正常,但是看起來又很冷。
姬宇把外袍脫下來,攏着嬴惑,說:“你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我來做飯。你放心,不會把廚房炸了的。”
嬴惑睜眼,看了他一眼,還是難抵身上難受,點了點頭。
姬宇看着他披着自己的外袍離開,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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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虞兮早晨練強身健體的功剛回來,就聞到飯香:“師父!是嬴哥哥又做飯了嗎!”
她真的很喜歡嬴惑的手藝,可惜分别兩年再沒吃過了。
半指仙:“不是,是你皇兄做的。嬴惑發了燒,上樓躺着去了。”
虞兮一驚,道:“嬴哥哥病得嚴重不嚴重啊?我要不上去給他送點吃的?”
“不用,一會兒我去給他送。”姬宇一邊擺碗筷一邊說。
虞兮看到還身着黑袍華服的姬宇一臉理所當然良家婦男地擺碗筷,有些恍惚:“……哦,好。”
姬宇怕喝粥太單調,還真的弄了魚。隻是他到底廚藝不精,能把魚弄熟而且還有鹹淡就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奢求太多。幸好此魚生長環境好,腥味輕而鮮味重,魚湯也算好喝。
虞兮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臉色一僵。她看了眼似乎完全沒察覺粥裡糊味的姬宇,頑強地把粥咽了下去。然後她夾起一塊魚,嘗一口,魚肉鮮嫩彈牙,鮮而不腥,一時間眼淚都快下來了。然而正當她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咬到了一塊硬物。
她擡眼看了眼姬宇玄色雲錦長袍上的金絲龍紋,垂下眼簾,默默将魚鱗吐出來,輕輕放在了桌上。
姬宇完全沒發現異樣,甚至覺得自己天賦異禀,第一次做就能不出錯。他盛了一碗粥一碗魚湯,上樓送給嬴惑。
虞兮膽戰心驚地看着他走了,顫聲問半指仙:“師父……他不會把嬴哥哥毒死吧?”
半指仙撫須思量片刻,道:“應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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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宇端着吃食進屋,看到嬴惑躺在榻上,身上還蓋着自己的外袍,意外地心情好了一點。他将吃食放在榻邊的桌案上,扶嬴惑起來:“來,吃點東西再睡。”
嬴惑難受得很,眼睛都不想睜開,被姬宇喂了一口粥,憑着刻在骨子裡的氣度才沒吐出來,皺着眉抱怨:“糊了。”
姬宇一愣,趕緊又換魚湯。隻是這魚湯還沒進嘴,嬴惑就說:“腥。”
其實沒有那麼糟糕,隻是嬴惑生病,口味格外挑揀起來了。
“那你好好睡覺吧。”姬宇無奈地放他躺下。
可嬴惑又抓住了他的手:“餓。”
姬宇頓住,看着因為生病而格外幼稚的嬴惑,深深地歎了口氣,将魚湯倒一點進稀粥裡,攪合攪合,又施了個改善食物風味的障眼法,才把“魚湯粥”喂給嬴惑。
或許是米糊味和魚腥味中和了,或許是姬宇的障眼法好用,嬴惑總算乖乖吃完了一碗。喂完病号,姬宇出了一身的汗,照顧着他睡下,端着剩下的食物下樓了。
下樓後才發現殘羹已經被收拾妥當,姬宇将吃剩的東西放到廚房,出來時又不見了虞兮的蹤影。他問:“兮兒呢?”
“薅我的藥草去了。”半指仙哼了一聲,“這丫頭對藥草的興趣比對修煉的興趣大多了。”
姬宇笑道:“那也是您栽培得好。”
半指仙:“别恭維我,我對醫術并無涉獵,家裡的醫術堆了小半個櫃子也一本沒看過。那姑娘自己感興趣,自己學的。”
姬宇訝然,感慨道:“如果不是身世坎坷,她未來将成一位優秀的醫官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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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嬴惑才醒過來。他睜眼先看到的是姬宇坐在自己榻邊看書,看到自己醒了,他驚喜地湊過來,說:“你可算醒了。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
“好多了。”嬴惑坐起來,看到案桌上燃了香爐,問:“這是……?”
姬宇:“這是兮兒給你配的安神的香,還有鎮靜識海之效。”
嬴惑:“啊……”
“兮兒還給你熬了藥,我去給你端上來。”姬宇起身,将書簡放到一邊,走了。
嬴惑擡手欲叫住他:“等……”
但是姬宇已經出去了。
半晌,虞兮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嬴哥哥!我給你熬的藥!”
她看起來好像是捧着藥罐子跑進來的,但其實藥罐子上籠罩了一層靈力隔熱,而施放這層靈力的人——姬宇——在她背後跟過來,生怕她把湯藥灑了燙傷自己。
姬宇動動手指頭,藥罐子從虞兮手上飛出來,落在案桌上,又拿出藥碗給他倒好藥,還順手敲了一下虞兮:“急什麼,毛手毛腳的。”
虞兮捂着腦袋,嬴惑無奈地笑笑,端起藥碗喝了一口。
嬴惑:......
姬宇笑問:“要不要蜜餞?”
嬴惑臉色僵硬:“不、不用了。”
說完他一口悶了整碗藥,苦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虞兮收走藥碗,遞上一杯水,嘿嘿笑着說:“良藥苦口嘛,嬴哥哥再忍幾天哦。”
嬴惑喝完水,擺擺手,從榻上下來,問虞兮:“師父有沒有說你自己的身體怎麼調養?”
虞兮:“不用師父刻意囑咐,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嬴惑:“那你準備在這裡待多久?”
虞兮一愣,不說話了。
嬴惑轉頭問姬宇:“你那個紙人戲法還能維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