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宇那邊沉默了片刻,道:“想問問戰況。”
“霍将軍不是每次打完都會給你發奏折嗎,還要問我?”嬴惑在面對姬宇的時候莫名放松下來,坐在河岸邊,把腳放在水裡泡着,感受河流的撫慰。
姬宇沒回答他,隻是問:“我現在能過來嗎?”
嬴惑抿唇,道:“别了。”
姬宇也沉默了,嬴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正準備斟酌詞彙安慰他一下的時候,姬宇又開口了:“魏後問了兮兒的婚事。”
嬴惑一驚:“婚事?”
“我沒同意。”姬宇說,“魏後找的親事,我不放心。”
嬴惑松了口氣:“那就好。”
姬宇捏着聞香玉的手緊了緊,又說:“你累嗎?”
他沒有直接問嬴惑受傷沒有,隻是問他累不累。
嬴惑道:“不累。”
姬宇信不信不知道,反正他說:“軍中的日子比以往有趣多了,保家衛國,多豪邁啊。”
姬宇半晌沒說話,開口就說:“你要是覺得累,随時可以回來。”
嬴惑先是一愣,轉而笑道:“軍權不要了?”
姬宇:“還有别的辦法。”
嬴惑這才反應過來姬宇是說真的。他趕緊說:“我真的不累......小時候父親也不是沒帶我進過軍營。”
姬宇嗯了一聲,似乎還是不信,說:“需要什麼就跟我說。”
嬴惑微微松了口氣,道:“好。”
沉默下來之後,姬宇想了想,覺得既然和嬴惑合作,就應該要和他分享京城的局勢,于是他講了自從春獵以來發生的事情。
不過他隐去了自己和魏書豪的籌謀,也隐去了攬月堂密室中存在的證據。
嬴惑聽完,沉默半晌,沉聲道:“怎麼會有這種事。”
姬宇沒應聲。嬴惑離開京城太早,魏書豪的惡名還沒傳出去,自然想象不到他的瘋狂。
嬴惑有些猶疑:“攬月堂清流一派一直以來為國為民,怎麼會這麼招魏家記恨?”
姬宇隔了一會兒才說:“争權奪利,大抵如此。”
嬴惑并非不懂這些,隻是他實在沒想到當年嬴氏的慘案也有攬月堂一派的助力。他估計着如果姬宇要為當年的五族案翻案,還得借助攬月堂的勢力,會保下惹了官司的顧矜伐。
他以為魏書豪的發瘋是因為魏氏想重現當年扳倒五族的情景,隻是執行上出了問題,魏書豪不受控了。
嬴惑思索片刻,說:“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在軍中擋住鬼蠻,你安心安内。”
一個先鋒軍軍士誇海口說自己幫皇帝擋住鬼蠻,讓别人聽到肯定會笑掉大牙。但是姬宇很認真地說:“好。”
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别人會生疑。嬴惑剛想結束通訊,姬宇趕緊說:“保護好自己。”
嬴惑愣了一下,笑着回複:“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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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嬴惑去找霍炳秋,霍炳秋正在和封長樂商議什麼事。見嬴惑來了,霍炳秋便開門見山:“你來了!我們正在說偵察營的事。”
嬴惑颔首,問道:“我能做什麼?”
霍炳秋道:“此時戰事稍歇,卻也不能放松警惕。我們北上去鬼蠻的駐地探查一番,多了解一點,下回再戰,也不至于落了下風。”
嬴惑沒什麼意見,應道:“我與你們同去。”
霍炳秋大笑道:“我正有此意!”
他又說:“我們此番前去偵察者不多,我親自帶隊。”
軍中缺人,往日都是先鋒軍代行偵察營的工作,主帥也從來沒有親自帶隊過。封長樂這個時候也在勸霍炳秋不必親自去。
封長樂:“将軍你還不信任我啊?怎麼非得親自去呢?萬一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軍中無人坐鎮,鬼蠻又打過來了怎麼辦?”
霍炳秋:“我在軍中待了大半輩子,去偵察比你打的仗還多!怎麼可能有什麼三長兩短。”
封長樂急道:“将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嬴惑看他們吵鬧,忙出聲道:“我的能力比較異乎尋常,應當能保住霍将軍,不至于軍中無人坐鎮。”
霍炳秋便對封長樂說:“你看嘛!”
封長樂隻好妥協。
又陸陸續續來了些人,都是先鋒軍中此次藥去偵察的士兵。霍炳秋點過了人,把衆人分為幾個小隊,讓幾位開了靈根的人帶隊,分頭偵察敵營情況。
臨行之前霍炳秋向諸位将士囑咐道:“此番偵察并不為殺敵多少,獲取情報亦需智取,最重要的是,諸位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衆将士得令,紛紛出發。
嬴惑開了靈根修為不錯,自然是小隊長之一。他隊伍裡的除了幾個先鋒軍的人,還有兩個普通軍士自願報名參加偵察。
出了營地就是大漠草原,毒蛇毒蟲風沙野獸,處處都是危險,處處都得小心。嬴惑讓幾位軍士注意着附近的風沙和野獸,自己釋放神識去勘察哪裡有鬼蠻的氣息。
探查了半日無果,小隊已經深入大漠很多了,嬴惑當年還是“白無常”的時候更深的大漠都去過,沒當回事;倒是隊伍裡的其他人打退堂鼓了。
一人說:“已經深入沙漠腹地了,到現在也沒找到鬼蠻,應該是......找不到了吧?我們不如......就此返程?”
嬴惑回頭看了他一眼,是自願來偵察的一個人。
他淡淡地看了此人一眼,道:“你若想回,此時我便能送你回去。”
此時隻是深入了沙漠,并未遇到鬼蠻。嬴惑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個要離開的士兵,那士兵頓時窘迫起來,道:“不......不必了!我們繼續吧。”
嬴惑便繼續帶隊往前走。
又走了有一刻鐘,先鋒軍軍士問嬴惑:“唉,寅伯都,你還沒探查到鬼蠻嗎?”
嬴惑身形微頓,說:“找到了。”
随後他又補充:“但是氣息太微弱......還帶着血氣,我有些不确定。”
先鋒軍軍士第一反應就是要順着氣息找過去,但是随即又想起霍炳秋的囑咐,最終也猶疑地看向嬴惑:“寅伯都,我們去嗎?”
“去。”嬴惑盯着鬼蠻氣息的來源處,道,“隻是我們需要隐匿一下氣息。”
其餘人疑惑地看着他。
尋常人不具備隐匿氣息能力,這裡也隻有嬴惑一個人開了靈根。
也不用别人多說,嬴惑在手指上凝出一點靈力,在虛空中飛快地畫出一個符印,符印一畫完,就有一股淡淡的光從符印上散發出來,籠罩在衆人身上。
嬴惑:“好了,跟上。”
其餘人點頭,緊緊跟上嬴惑的步伐。
越往前走鬼蠻的氣息越濃,血氣也越濃。嬴惑逐漸皺緊了眉頭,在血氣陡然加重的時候,他停下腳步,也攔下了身後的将士。
這血氣濃得常人也能聞到了。先鋒軍軍士皺眉問道:“這血腥味......”
嬴惑将自己的神識更遠地釋放出去——他感覺前方沒有戰鬥,畢竟沒有打鬥的動靜。
神識往前探,還沒看到任何情景,嬴惑就陡然被刺激得渾身顫抖了一下:前方不僅有濃烈的血氣,還有厚重的殺氣和鬼氣——
發生了什麼會有這樣的氣息?
先鋒軍軍士不确定道:“寅伯都,我們還繼續嗎?”
“繼續。”嬴惑思量片刻,道,“不過你們就别去了。”
先鋒軍軍士一聽就急了:“我們怎麼能不去!我們不去不就成逃兵了嗎!”
“你們不是逃兵,你們有勇氣一起來偵查就已經證明你們是優秀的戰士了。”嬴惑回頭,堅定地看着他們,“但是這一次你們真的不能去,太危險了。”
衆人愣愣地聽他說:“這血氣裡的煞氣和鬼氣太重,我懷疑鬼蠻部隊在做一些肮髒的獻祭,這很危險,你們沒有開靈根,你們不能去。”
“好……好吧。”幾人終于松口,但還是不放心:“那你呢?”
嬴惑微微笑了笑,說:“我自有方法脫身。”
他說着給幾人加固了隐匿氣息的符印,又讓他們找個掩體躲風沙,随後就一人走進大漠之中,逐漸看不清了身影。
他一走遠,就戴上了他當初和虞兮一起遊擊鬼蠻時的面具,心念一動,通天井觸發,他一瞬間就到了血氣極濃但尚且安全的地方。
這裡是鬼蠻營地裡,但是沒有一個人在外面。雖然外面有點風沙,但是這對經常在風沙中行軍的鬼蠻人有障礙嗎?
嬴惑隐匿氣息,像鬼魅一樣在營地中穿梭,尋找瘆人血氣的來源。
忽然,他聽到打鬥聲。
……似乎是封長樂和霍炳秋!他們和鬼蠻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