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周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顧思之先是派人去民間探聽了一番,果然已經傳出了顧思之為贖回兒子而洩題求财的傳聞;顧思之知道一味壓制言論絕無好處,便叫來了秦漢策,與他商議此事解法。
秦漢策據說是顧思之在北疆撿來的孩子,倒也得力,幫顧思之做了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秦漢策來時,顧思之正在沏茶。隻是茶桌上一片狼藉,顯然方才暴躁發洩了一番,此時才按捺住怒火。秦漢策權當沒看見,俯身行禮。
秦漢策來後顧思之并未第一時間開口,捏着茶盞沉吟半晌,才問:“漢策,你對此案......可有頭緒?”
秦漢策擡眼看了顧思之一眼,說:“朝中耳目說,洩題之人隻為求财。如今最有可能洩題的那三人皆已洗脫了嫌疑。”
“這些都是衆所周知的事。”顧思之道,“我要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秦漢策卻還是不答,隻是說:“如今朝中已有人說起,此事或是......大人您,在幕後操縱。”
顧思之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這些人也是蠢笨,我顧思之是什麼人,用得着用這種手段斂财?”
秦漢策嘴角微勾,垂頭應是。
顧思之還在說:“定是堂内有人借機斂财,此事不容姑息,漢策,你盡快将此人查出來!”
秦漢策颔首應下,卻又說:“可是目前有嫌疑的幾人都被證明了清白,我們要查,也無從下手啊.......難道......?”
他話沒說完,顧思之卻馬上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言。
顧思之看了秦漢策一眼,眼中有些異樣的光,似乎在思考。
屋内靜了片刻,顧思之道:“刑部調查保管試題的三人時,是不是有一人并未嚴查?”
“是。”秦漢策略一思考,道,“是宋旭并未被嚴查。因其家中并無什麼花錢的地方。”
“沒有花錢的地方?”顧思之聞言冷笑一聲,道,“那就讓他有點花錢的地方。”他又看向秦漢策:“此事你應當知道怎麼做?”
秦漢策似乎愣了一愣,轉而俯首應道:“知道。”
顧思之這才滿意地笑了笑,說:“攬月堂得維持住清流之名,我與攬月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秦漢策與顧思之對視一眼,了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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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言、周興琛二人被罷官已有五日,到底是誰洩題卻遲遲查不出。朝中及民間不知從哪裡傳出實際上洩題主謀是顧思之的傳言,卻也有人反駁,說顧思之是什麼人物,怎麼可能以此圖财?
此番争論不休之下,就又有人指責刑部辦事效率太低,定是要包庇真正的嫌犯。
即使姬宇想将嫌疑引向顧思之,卻也苦于沒有證據。
從舉子們身上也再找不到什麼證據,不過他們倒是供述,當時是某個達官貴人在滿堂春宴請衆舉子,交錢拿題也是通過滿堂春的一個說書先生。姬宇早已派人查過那說書先生,卻已不見蹤影。
左右案情毫無頭緒,姬宇左思右想,還是想着不如親自去一趟滿堂春,那裡或許有線索。況且宮中憋悶,他又不能頻繁去找嬴惑,出宮透透氣也是好的。
德備才跟着他出宮,提心吊膽的,出了宮還在說:“皇......”
姬宇偏頭看了他一眼。
德備才趕緊改口:“少爺!就咱倆出來,太危險了,萬一有刺客......而且如果讓旁人知道,朝中又得......”
姬宇不耐煩道:“閉嘴吧你,哪兒那麼多刺客。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咱倆出來過。”
德備才還是急,但是也不敢再說什麼,跟在姬宇身後到了滿堂春。
滿堂春因為舞弊案封了幾日,但是什麼都沒查出來,于是又解封。現在生意好像受了點影響,店内顧客不多,說書人的位置也是空着的,上上下下三層聽書的樓閣也空了大部分。
店小二見有人來,忙迎上來,問:“客官吃點什麼?”
姬宇拿出一顆碎銀,扔到店小二手上:“排一間雅間,要高一點的。”
店小二掂了掂碎銀的重量,喜笑顔開:“好嘞!客官這邊請!”
姬宇跟着店小二直接上了頂樓,一路上可以把整個滿堂春都看完。除了一二三樓是聽書的樓閣可以看到樓下以外,以上三層全是雅間,姬宇進了最裡邊的一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問道:“這裡的雅間都是一樣大的麼?”
店小二:“位置不一樣,大小自然也不大一樣,但是都相差不多。客官要換間大點的嗎?不過說實話,這間小是小了點,但是位置好,風景好,可以看到整個京城呢!”
姬宇坐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道:“尚可。”
店小二奉上菜單,讓姬宇點菜。德備才在一邊候着接過菜單,擺擺手讓小二出去。
小二賠着笑退出去,姬宇從德備才手裡拿過菜單,看了半天也沒開口說話。
德備才輕聲說:“皇上,想吃什麼?”
姬宇又把菜單扔回去,道:“你點吧。”
德備才應了一聲,選好菜品,出去點菜了。
姬宇起身,從窗口微微探身,稍微釋放一點神識出去探了探。
他來時就在想,查案的刑部全是尋常人,但犯案的攬月堂可是大周有最多的修行者的地方,顧思之和秦漢策等人都是當世修行大能。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滿堂春的洩題是有修行者插手,尋常人查不出來,但修行者能有所感覺呢?
他的神識無聲地在整個滿堂春蔓延,沒有驚動任何人。
不一會兒德備才回來了,姬宇轉身,坐回窗邊。
菜上得很快,和宮裡的自然沒法比,但是姬宇沒什麼胃口,讓德備才吃,自己慢慢地放神識出去探。
如果洩題一事真有修行者參與,那會是以什麼形式洩題呢?買題的考生過多,一個一個給題目實在太引人注目。
那會是什麼形式?
傳音入室?不對......傳音入室一般隻能一個一個說,許多人一起的話太耗費靈力。
姬宇的注意力投向樓下說書人往常坐的小台。
姬宇靈光一閃,叫來小二,問起說書人。
小二面露難色:“前幾日不是說攬月堂什麼大人洩題嗎,說是在咱們滿堂春洩的題,還牽扯上咱們的說書先生了!先生被查了幾天,生意做不成,現下早已跑了。那先生講得可好了!可惜現在跑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新的說書先生呢。”
姬宇又問:“哦......那往常,他就在下面的小間說書麼?”
小二不疑有他,道:“是哇!就在下面的小間,交錢就能進,也不多,一二十文而已。”
大周許多酒樓都有聽書之處,滿堂春聽書的地方和别處有些不同,想坐個好位置得交錢。聽書的地方在一樓,有一個拿珠簾半遮半掩的小間,裡面像是課室一樣,說書人在台上講,客人坐在台下聽,酒樓還提供免費的酒水小吃。
姬宇神識注意着樓下的小間,道:“隻有一個珠簾,我不想交錢,就在一旁蹭蹭,豈不是也能聽?”
小二笑道:“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們說書的小間有陣法呢!隻有裡面能聽清,外面的隻是朦朦胧胧聽個大概,聽不爽快。”
姬宇了然。
小二看姬宇衣着講究,嘿嘿一笑,又道:“不過看爺您,估計也不是坐在下面聽的人。咱們二樓三樓也有雅間,特舒服,不必忍受下面的嘈雜!”
姬宇挑眉道:“二樓三樓不會聽不清麼?”
小二:“哪兒能呢!咱不是有陣法嘛!”
姬宇微微颔首,确實感受到了下面的音紋陣法,可以一定程度隔絕聲音,也能一定程度定向擴音。
等等,陣法?
滿堂春已有陣法,會不會洩題之人就是借助這陣法掩蓋洩題呢?
姬宇心中大緻有數,又漫不經心問道:“聽起來你們這裡的陣法還挺玄妙?那豈不是這酒樓掌櫃還是個大能?”
小二大笑道:“爺謬贊了!咱們掌櫃就是個尋常人,就是侄孫考上了攬月堂,進了靈修院,才設了這麼個陣法。”
姬宇輕笑一聲,道:“說着好聽,此時還不是沒有說書人,我想聽也聽不到。”他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道:“今日且罷了,來日你們找到了好的說書先生,我再來吧!”
小二笑容滿面地送客:“好嘞!下次說書先生找着了,一定得來!”
姬宇笑笑,準備吃飯。
德備才看姬宇提箸,愣了愣。姬宇挑眉看着他:來都來了,幹脆吃一頓。
德備才忙低頭侍奉。
店小二看他們開始吃飯,也不打擾,笑着打了招呼就走了。
他一走,姬宇的笑容馬上消失,對德備才道:“召商澤、尹弘。”
德備才微愣:“來這兒?”
姬宇:“對。”
德備才不再多嘴,低頭應下,出去差人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