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木所言非虛,蒙塞爾每十日送一次藥,還沒等到下次送藥,虞兮體内的力量忽然控制不住了。
帶着妖氣的靈力從虞兮身體中溢出,她的身上不隻是長毛、長指甲,連狐狸耳朵都長了出來,商澤的靈脈鎖起了用處,幫助虞兮壓制體内的妖狐之力。
虞兮半趴在榻上,長出利爪的手抓破了被褥,體内力量的湧動使她痛苦不已,在榻上不停地扭動掙紮。
路緣将她壓住,抱着她,輕聲安撫,聲音都是顫抖的:“好了,好了,沒事......殿下......”
虞兮痛苦地呻吟,嘴裡的尖牙不知道在嘴裡刺破了什麼,鮮血從唇縫裡溢出,混着冷汗往下流,滴在被褥上,又被她自己掙紮的動作抹開。
虞兮弓起脊背,壓着聲音嘶吼了一聲,艱難地開口:“姐......姐,快走......我、控制不住了......”
路緣一邊壓着她一邊搖頭,手上還在不斷地輸送靈力安撫虞兮:“不、不,殿下,你堅持住......”
“呃啊......”虞兮猛地喘了幾口氣,忽然翻身而起,一掌将路緣掀翻打了出去!
路緣被打出老遠,随着她被擊飛,一大塊冰也拔地而起橫貫在路緣與虞兮之間,不讓路緣接近。
路緣驚叫道:“殿下!!”
虞兮不理,嘶吼着,掙紮着,透過剔透的冰晶,可以看到她的身形已經快完全變為獸型。
在她的理智實在難以為繼,妖獸的本能即将占據高地,她頸後猛然爆出刺目的、青綠色的強光——
“啊!!!”
妖化的過程被生生制止,頸後漸漸顯現出青綠色的、複雜的麒麟紋,紋路逐漸擴散,一點一點壓制住虞兮妖化的進程,最終将妖化的苗頭徹底壓制回虞兮體内。
而紋路的擴散,如同烙鐵烙在虞兮身上,讓她痛得叫都叫不出來。
她說不準到底是妖化更痛苦還是商澤的靈脈鎖壓制妖化更痛苦,從皮肉深入到靈脈中的痛苦讓她無力地趴在榻上,周遭都是她靈力外洩産生的冰晶,冷得刺骨。
與此同時,她腦子裡妖獸的咆哮聲與往日的美好回憶交織在一起,她甚至一度難以分清自己到底是誰此時身處何方,眼淚緩緩流下,還沒落地,就成了冰塊。
許久,久到她感覺好像又經曆了幾個春秋,才緩過神來,獸化已經停止,頸後的麒麟紋靈脈鎖也隻剩下一點點淺淡的光,最後消失不見。
她又緩了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骨頭縫裡都還殘留着妖化帶來的痛苦,讓她不禁皺了眉。
她擡頭,不禁被帳内的情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的卧榻早已被凍成了冰床,“冰床”周圍也布滿淩亂的冰晶,更别提不遠處将路緣與虞兮隔開的巨大冰淩。
路緣看那邊好像沒動靜了,焦急不已:“殿下,殿下?你還好嗎?”
虞兮剛想開口,發現自己嗓子啞得不行。她輕咳兩聲,才回應:“姐姐,我沒事了。”
虞兮說着起身,擡手,周遭的冰晶逐漸崩散,變為點點鎏光消失不見。
路緣面前的冰塊一消失,就急急地撲上來摟住虞兮,因為太過激動還将虞兮撞了個踉跄。她上上下下地撫摸虞兮,問道:“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虞兮經曆過痛苦後有些虛弱,有氣無力道:“還好,沒有哪裡不舒服了。”
路緣心疼得要命,但是什麼辦法都沒有,隻能抱着她輕聲安慰。
二人相擁着坐了一會兒,虞兮感覺身上沒那麼難受了,才拉着路緣緩緩站起來。
路緣抹了把臉,道:“殿下,有什麼想吃的嗎?”
虞兮搖了搖頭:“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路緣點點頭,起身:“那我去給你把被褥換了。”
被褥被虞兮抓得不成樣子,後來又因為化冰被弄濕,現下就是一片淩亂。虞兮點頭,路緣讓她在一邊坐着,路緣就起身去換褥子。
虞兮安安靜靜地坐着,神情似乎還有點恍惚,目光落在虛空裡。路緣剛鋪好床,回頭想要叫虞兮來睡的時候,虞兮忽然開口:“阿爾木過來了。”
路緣一愣,虞兮還是迷茫恍惚的表情,像是在說夢話。
路緣小心地又問了一句:“殿下,你說什麼?”
虞兮好像這才回過神,看向路緣,道:“阿爾木來了。”
路緣這才感覺到确實有人往這邊來了,再仔細感受,發現确實是阿爾木。
路緣驚訝道:“殿下,你現在......”
虞兮搖搖頭,說:“你打開通天井,讓阿爾木進來。”
路緣壓下心中的驚疑,拿出聞香玉打開通天井。
通天井打開,阿爾木一頭栽進來。路緣又被吓了一跳——幾日不見,阿爾木怎麼臉色差成這樣?
阿爾木好像又瘦了一圈,臉上白中發黑,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也幹裂出血,瘦骨嶙峋的,顯然是生病了。
路緣趕緊将她抱起,擔憂道:“你這是怎麼了?”
阿爾木搖搖頭,将懷裡的東西遞出來。
路緣這才發現她懷裡還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拿出來,發現是一束有些蔫了的花草。
路緣不明所以道:“這、這是什麼?”
阿爾木克制地咳了兩聲,掙紮着脫出路緣的懷抱,後退了幾步,道:“是藥,熬水可以緩解殿下的難受。”
路緣大驚,馬上小心地将這束花草放好。
虞兮坐在一邊,看着阿爾木,道:“阿爾木,過來。”
阿爾木搖頭。
路緣也知道虞兮的意思,柔聲問道:“阿爾木,你這是......生什麼病了嗎?”
阿爾木吸了吸鼻子,道:“無礙,每年都會得的,熬幾日就好了。”
路緣皺眉,既因為阿爾木不重視自己的身體,也為阿爾木即使是生病也去幫虞兮找藥而感動。
虞兮再次開口:“阿爾木,過來。”
她常年是和藹的,親切的,很多時候會讓人忽略了她的公主身份。此番開口,很是将阿爾木吓住了。阿爾木躊躇片刻,緩緩上前。
她在距虞兮還有兩步的距離時停下,虞兮伸手将她拉近身,也順勢為她把脈。
阿爾木今日莫名有些怵虞兮,不敢反抗。虞兮把過脈,又讓她張口。阿爾木聽話張口,虞兮輕輕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裡看。看過嘴巴舌頭,又輕輕扒開阿爾木的眼睛,又伸手探了她的體溫,都做過了,虞兮下定論:“是感染了沙痢。”
沙痢是北方年年都會有的一種瘟疫,說嚴重吧,正如阿爾木所說,熬過幾日就好了。說不嚴重吧,鬼蠻年年因為沙痢死的人不計其數。大周前幾年基本在境内掃除了瘟疫,但鬼蠻一直專注于南攻,顯然忽略了瘟疫的肆虐。
虞兮垂眸,叫路緣拿紙筆來。阿爾木看着她寫下治療沙痢的藥方,又問自己:“你怎麼染上沙痢的?”
阿爾木抿唇:“北野場多的是染病的人,沒人管。”
虞兮隻覺得心中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氣悶不已。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問路緣:“我們還有多少藥?”
她們來鬼蠻之前帶了許多藥品,都是怕虞兮生病而備下的。姬宇嬴惑杞人憂天備了許多,此時偏派上了用場。
“還有很多。”路緣回答,又不禁皺眉,“殿下,我們還是不要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