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月氏王果然沒有再繼續聊的意思,轉身就走。臨走倒是跟沙利文交代了一些事情。
沙利文永遠是一副笑臉,從他臉上也看不出月氏王與他說了什麼。
嬴惑暫且按兵不動。
月氏王離席後,沙利文朝嬴惑這些人走過來,微微附身行了個禮,道:“父王囑咐我安頓好各位。”
嬴惑點點頭,起身。
沙利文轉身帶着這些人前往皇宮中的住處。
嬴惑也沒說他們在宮外有住所,隻是默默跟着。走了一會兒,嬴惑便開口問道:“我想陛下應該不止是讓您安頓我們吧?”
沙利文臉上的笑意更深:“是。”
嬴惑:“您知道我們造訪月氏所為何事麼?”
沙利文扭頭看了他一眼,道:“方才父王同我說了。”
嬴惑挑眉,道:“那麼殿下的意思是......?”
沙利文直視前方,眸中有些嬴惑看不懂的光芒。他沉默片刻,開口确實分外果決:“我認為大周的提議并無不可。”
嬴惑一愣,繼而心中升起些許欣喜:“那麼——”
沙利文看着他,又莞爾:“不過,當然了,我們需要看到大周的誠意。”
嬴惑馬上冷靜下來,看着沙利文,道:“這其實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您要知道,我們并不是來請求月氏出兵。”
沙利文朗聲笑起來:“當然了,富饒的中原面對滿目瘡痍的鬼蠻,當然是有勝算的。”
到了給嬴惑一行人安排的寝宮,沙利文停下腳步,微微側身直視着嬴惑。
嬴惑在那一刹那覺得被沙漠中的毒蛇盯上了。
沙利文緩緩開口,續上剛剛說的話:“不過若大周想要戰勝鬼蠻,會導緻非常嚴重的消耗,對麼?不然諸位也不會千辛萬苦前來月氏。”
嬴惑定定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沙利文看嬴惑眼神不善,笑笑,替他推開寝殿大門:“我們所求并不多,并不想借此事對大周敲骨吸髓。這太野蠻了。”
嬴惑輕呼了口氣,對随行人員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進去。
魏容止等人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嬴惑,卻也還是按照他的意思進去了。
待寝殿門前隻剩下嬴惑與沙利文二人,沙利文終于說:“實際上我是非常願意接受你們的橄榄枝的。不過我說到底也隻是王子,做不了主。”
他頓了頓,笑着說:“接下來幾天父王可能都不會同你們說正事。你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多商議一下該如何說服我的父王。”
嬴惑其實沒聽懂接橄榄枝是什麼意思,不過大緻能猜到沙利文整句話的大意。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頗為複雜地看了眼沙利文,道:“多謝。”
沙利文擺擺手,轉身離開。
·
嬴惑走進金碧輝煌的寝殿,殿内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嬴惑愣是被驚得停頓了一步。
魏容止首先湊上來,說:“月氏果然不是好對付的。”
嬴惑歎了口氣,又笑笑:“月氏王并未直接拒絕,那就是還有回寰的餘地。”他頓了頓,又說:“沙利文王子倒是有意與我們合作,不過說到底還是得看月氏王的意思。”
魏容止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那其實還是月氏王态度暧昧,想讓沙利文來探個底。”
嬴惑肯定道:“是。”
魏容止:“那......将軍準備怎麼做?”
“坦誠相待,”嬴惑笑笑,輕松道,“順其自然。”
魏容止愣了愣,嬴惑卻不再多說,道:“諸位且休息去吧,與月氏王談判的事不急于一時。”
衆人面面相觑,不過也确實都想享受一下月氏皇宮,便陸續離開了。
月氏王給他們安排的寝殿非常大,也有很多房間。嬴惑随便找了一個當作自己的房間。
安頓下來後,他終于拿出損毀的聞香玉。
聞香玉是用他的心頭血煉制的,本不至于這麼脆弱,基本上隻有殺招能破壞它。但那日被雪埋住的鬼蠻士兵居然一擊就擊碎了它,着實蹊跷。
嬴惑嘗試着把聞香玉碎片拼好,但如果要修複就還得取心頭血煉制,現在顯然不太方便。
他歎了口氣,又回憶起鬼蠻襲擊村莊時的場景。
鬼蠻人确實很奇怪,按理說村莊離鬼蠻領地已經很遠了,長途跋涉不見半分疲乏就罷了,厮殺起來還萬分兇狠,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不過這就得與姬宇他們商議一下才能知道了。
目光又回到碎裂的聞香玉身上。嬴惑頗感無奈,将碎片收好,感受了一□□内的靈力,擡手,他面前就緩緩出現了一個通天井。
嬴惑看着那個通天井半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起身走了進去。
剛一出通天井,嬴惑就與姬宇冷漠的黑眸對上了。
嬴惑差點被吓得一個踉跄。
姬宇應該本是在案桌後處理奏折,感受到通天井的開啟便側身面對着通天井了。他姿态懶散,一手手肘抵在桌面上撐着頭,一手閑閑地搭在膝蓋上,眼神冷漠又複雜地看着嬴惑,微微勾唇,道:“這麼突然,不怕又撞上什麼女人?”
嬴惑聞言微微皺眉,不知姬宇是犯什麼病。
姬宇也不欲多說,轉開眼,看了一眼案桌上雜亂的卷宗,又回頭打量了一下嬴惑一身的奇裝異服,語氣終于變得正常:“看樣子,到月氏了?”
嬴惑想搞清楚姬宇第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姬宇明顯不想多說。他眉頭皺得更深,卻也還是在姬宇對面坐下,道:“确實到了月氏。月氏王态度有些暧昧。”
姬宇不以為意道:“再怎麼暧昧,他也一定會同意的。共抗鬼蠻對月氏來說本就有利無害,隻要你能将其中利害陳清,沒什麼說服不了的。”
嬴惑聽罷,輕輕笑了一聲,道:“你還真是放心我。”
姬宇擡眸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不放心你,為何要讓你去月氏?”
嬴惑笑着,卻又聽得姬宇說:“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些後悔讓你去月氏。”
嬴惑一愣,笑卡在嗓子裡,嗆得他咳了個昏天黑地。姬宇趕忙繞到他身邊幫他順氣,又拿來一杯茶水給他。
嬴惑嗆得眼角含淚臉頰通紅,接過姬宇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完全沒發現姬宇的喉結微微動了一動。
他喝完水,将茶杯放到一邊,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姬宇,莫名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嬴惑剛想問姬宇怎麼了,姬宇就忽然傾身上前,将嬴惑抱住。
嬴惑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姬宇把臉埋在他頸窩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久行大漠的行人渴念地啜飲來之不易的甘露,悶悶地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嬴惑再次愣住,啞然片刻,擡手輕輕拍了拍姬宇的背。
月氏的服飾厚重,姬宇在自己身上蹭,嬴惑的感覺也很輕微。姬宇抱着他溫存片刻,又微微擡頭,直視着嬴惑的眼睛:“這月氏的服飾你穿不慣,是不是?”
嬴惑看出了姬宇眼中别樣的欲望,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無言地看着他。
姬宇微微發力,抱着嬴惑的腰的雙臂成了桎梏他的枷鎖,将他輕輕地按在了地上。
姬宇輕聲開口,帶着難以言喻的蠱惑意味:“我幫你換一身,好不好?”
嬴惑微微擡眸,看着姬宇近在咫尺的、勢在必得的笑顔。
姬宇胸有成竹,而嬴惑自甘堕落。
他又微微垂了眼,喉結動了動,道:“......不能太久。”
姬宇滿意地笑了,上前吻住他:“不久。”
·
嬴惑換上了大周的服飾,确實舒服不少。
他發稍還帶着些濕迹,姬宇坐在一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我不好久留,來一趟本來都得抽空。”嬴惑換好了衣服,扭頭看向姬宇,“不久我們便會帶着捷報回來。”
姬宇勉強笑了笑,擡手拿過一旁案桌上的某一卷奏折。案桌本在他們方才的胡鬧中被弄得愈發雜亂,難為姬宇還能準确拿出這一本。
姬宇看着這本奏折,道:“你的西行軍,逃了多少人?”
嬴惑的臉色僵了一瞬。
姬宇現下拿的自然是霍炳秋送來的折子。嬴惑将退縮的千餘名西行軍軍士送到了大周邊關,霍炳秋在處理這些人的同時,也給姬宇通報了一聲。
此事嬴惑不知道怎麼解釋,不過總歸不會拿這個治他的罪。
不知道怎麼解釋,嬴惑就幹脆不解釋了,說:“過幾日霍将軍可能還得給你送個折子,因為我又把大漠中某處村莊遭難的百姓送到他那裡了。”
姬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