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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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也還是韓峰守着嬴惑,虞兮思量片刻,去了戰俘營。
她總是放不下作戰時看到的那張熟悉的臉。據她所知,北野場的貧民大多不支持鬼蠻貴族挑起的戰争,他們怎麼還會參軍作戰呢?
更何況血球被毀之後,這群鬼蠻士兵陡然失去了鬥志,被大周軍士輕松拿下了。
虞兮要去見戰俘,顧矜伐不放心,跟着一起去。
大周軍方沒想到會俘虜這麼多人,戰俘營也建得草率,隻有一個大坑,外面圍了個栅欄,看着像羊圈。大多數鬼蠻士兵都像是元氣耗盡一樣倒在地上半死不活,隻有少數站着坐着,看到虞兮過來,朝她看了一眼,又麻木地移開視線。
虞兮皺着眉,圍着戰俘營走了一圈,總算找到一個還算清醒的熟面孔。
虞兮走上前,那人也看到了她,馬上激動得手忙腳亂地沖虞兮爬來,像見了救世主一樣:“殿下!殿下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虞兮用鬼蠻語安撫他道:“你先冷靜,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何會參軍?”
那人聲淚俱下:“我們也不想的......單于派人來征兵,站得起來的都被抓走了......”
虞兮皺眉:“然後呢?”
那人卻恍惚起來,努力回想,卻很難回想起來:“然後......然後我不記得了......我隻知道我們很激動,很激動......然後、然後......”
他想不起來,就用力地捶打自己的頭,虞兮看不下去,一擡手,一塊冰晶懸浮着黏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拉開,不讓他傷害自己。
那人又愧疚又害怕,涕泗橫流道:“殿下,對不起......我不知道......”
虞兮也歎氣,輕聲安慰他兩句,站起身來。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顧矜伐開口:“這鬼蠻秘法還真是詭異,竟連自己人都利用。”
“不然為什麼說穆騰格是瘋狗呢。”虞兮無奈地歎氣。
虞兮想起戰鬥時自己感受到的屬于血池和秦漢策的氣息,一時間想不出緣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這裡,你們能做主是麼?”
虞兮身形一頓,轉身,看向開口說話的那個人。
此人似乎是個小将領,雖形容狼狽,但眼神清明,其中帶着些許迷茫。
虞兮打量了他片刻,回答道:“是。”
聞言這人沉吟片刻,又問:“那那位将軍說的‘降者不殺’,也算數麼?”
虞兮不動聲色,回頭和顧矜伐對視一眼。其實這個戰俘營挖了個坑也是方便最後撤兵時坑殺降兵,畢竟大周不會花費錢糧養着降兵。
不過此時虞兮決定遵守嬴惑的“降者不殺”,便說:“當然算數。”
“那好。”這人說,“我可以把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告訴你。”
虞兮忙招呼顧矜伐過來,二人坐下,盡量用一個平視的姿态與這位鬼蠻将領談話。
這位鬼蠻将領說:“吾名哲爾頓,原為單于親兵。”
虞兮微微驚訝,她可知道單于親兵的含金量,基本上就是什麼都知道。
哲爾頓道:“原本單于以複活妖王征服中原招募追随者,也确實,追随者甚衆,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頓了頓,道:“但後來事情越來越不可控,單于太聽那個妖人的話了,獻祭的人越來越多......”
虞兮趕忙打斷他:“你說的妖人,是蒙塞爾?”
哲爾頓道:“是。”
虞兮了然,微微擡手示意:“你繼續。”
哲爾頓繼續說:“獻祭的人越來越多,也就有越來越多人不滿。即使我們獲得了所謂能夠與單于一起鑄造妖王身軀的您,妖王複生也一點苗頭都沒有,越來越多人提出抗議,然後,然後......”
虞兮猜到了事情的發展:“然後穆騰格将他們也祭了血池?”
哲爾頓渾身一震:“......是的。”
“血池規模逐漸擴大,血氣也越來越駭人,即使是我們,也難以抵擋内心的恐懼......”哲爾頓面上流露出驚恐的神情,“這根本不是我們敬仰的妖王!”
虞兮面色凝重,看來自己當初和路緣猜對了,蒙塞爾或許根本不是想複活妖王。
“那這血霧是怎麼回事?”顧矜伐問。
哲爾頓一怔,茫然地搖頭。虞兮默默開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穆騰格用自己的血肉制造了一頭與遠古妖狼無異的妖獸,伴随而來的就是這血霧。”
“妖狼!”哲爾頓驚呼,“那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顧矜伐皺眉,又問:“那這血霧可有對抗之法?”
哲爾頓搖頭:“沒有!沒有......這是來自地獄的死氣......”
顧矜伐長眉緊鎖,很不滿哲爾頓的悲觀。虞兮給了顧矜伐一個眼神讓他冷靜,随後自己問道:“那你們這,呃,魔怔的狀态,是怎麼回事?”
哲爾頓恍惚道:“那是妖人給我們吃的東西裡加了藥。”
“一開始我們隻是以為強健體魄,随後精神越來越恍惚、人也越來越易怒......”哲爾頓道,“最後我們整個人都失去了理智,隻有腦海裡一個莫名的聲音操縱着我們,讓我們不斷地進攻、進攻、進攻!”
虞兮聽得心驚,又不由得想起之前顧思之性情大變:“這怎麼聽着這麼像顧......”
她陡然意識到身後的顧矜伐就是顧思之的兒子,趕緊止了話頭。顧矜伐卻察覺了她的異常,在聽到“操縱”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整個人都警惕起來:“殿下,你想到了什麼?”
虞兮有些猶疑地看着他。
顧矜伐強行讓自己冷靜,盡量沉穩道:“殿下,但說無妨。”
虞兮咽了口唾沫,這才開口:“你,你應當知道你父親對權力的野望吧?太子哥哥也一直有防備,也有想過削弱他的勢力。”
顧矜伐點點頭,也陡然意識到自己的治罪可能也是削弱攬月堂勢力的一環。
虞兮見他臉色無虞,便繼續說:“後來顧,呃,令尊,不知為何行為逐漸激進,甚至還做出了弑君謀反的事,嗯......你應當也是知道的吧?”
顧矜伐再次點頭,但是整個人都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當時他斬首之後屍體有異,我們都認為是秦漢策控制了令尊。”虞兮心知顧思之的失去理智恐怕也有姬宇的推波助瀾,但完全不敢說,“而我剛剛也感受到了在令尊屍首上一樣的氣息......”
顧矜伐猛地站起身:“所以,這一切都是秦漢策搞的鬼?!”
“不不不不不你等等!”虞兮慌慌張張地拉住他,“秦漢策早已死了!死得透透的,路緣姐親眼看到的!”
顧矜伐因怒火而劇烈喘息着:“那是怎麼回事?”
虞兮趕緊解釋:“秦漢策是血池造物,他的靈根來自蒙塞爾,所以——”
顧矜伐接話:“所以蒙塞爾的能力也是操縱,他也能像秦漢策操縱我父親一樣操縱這些鬼蠻大軍。”
虞兮:“就是通過那些下在鬼蠻士兵吃食裡的藥。”
顧矜伐氣憤上頭,一時有些恍惚:“就是通過那些下在鬼蠻士兵吃食裡的藥。”
他一時間被繁雜的情緒沖昏了頭腦,憤怒、悲傷、仇恨、慶幸,讓他恍恍惚惚,簡直難以思考。
哲爾頓在一旁看着他們,忽然道:“你們的判斷沒有錯。而下次攻城,就是穆騰格與蒙塞爾親自帶兵。”
虞兮猛地轉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