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楓桦将參軍妖獸的名單送了上來。楓桦的名單相當詳細,不僅有妖獸的種族、姓名,還有所擅長的能力,非常利于嬴惑安排他們在軍中承擔什麼職能。
嬴惑再三謝過楓桦,走出竹屋去,隻見得諸多妖獸列了隊站在外面。
五人都有些驚訝,楓桦跟了過來,看到幾人怔愣,微微一笑,擡手指向妖獸大軍,道:“聽憑将軍差遣。”
衆妖獸也紛紛俯首。
嬴惑頗為動容,也拱手回禮:“多謝諸位支持。”
客套的話不必多說,時間緊迫,他們趕緊帶着妖獸大軍回到了南陽。
嬴惑打開了通天井回去,到達南陽時衆人正在吃飯,在空地上支起了一個大鐵鍋,從香味來看,鍋中煮的應當是米粥。鍋邊還圍了一群人,在往粥裡放菜啊肉啊之類的。
數百頭妖獸從通天井中走出來,浩浩蕩蕩的,驚得所有人都癡癡地看着這邊。有人驚得手上失了力,筷子上夾的菜落進了粥水裡,滾燙的粥水落在手上,燙得他輕嘶了一聲。
虞兮急急地迎上去,驚喜道:“嬴哥哥,你們真将妖獸帶來參軍啦?”
嬴惑微笑着回答:“是啊。”
虞兮興高采烈地去和妖獸們打招呼。其中不乏一些熟識的妖獸,虞兮與她們久别,頗為感慨地相互擁抱。
嬴惑在一旁看着,等他們叙舊完了帶着妖獸們去登記。旁人不好打擾也不敢打擾,姬和也就小心地挪過來,問道:“這就是要參軍的妖獸?還有你們的......契約妖獸呢?”
姬宇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可是虧大了。契約妖獸都在識海裡,不必時時放出來,這些是自願參戰的妖獸們。”
姬和了然點頭,對沒有契約妖獸一事不以為意。
正好姬和來了,姬宇也就直接說了:“朕準備派人帶軍隊去哀牢、天毒、倭奴等地去買糧。”
姬和愣了愣:“已經商讨好了?”
姬宇點點頭,又問起南陽這邊的情況:“毀掉的田地怎麼樣了?還準備再種一茬嗎?”
姬和搖頭道:“田地毀得不能再毀,重修還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況且我們也沒有那麼多種子了。”他頓了頓,又說:“原務農司的大人看過,說是我們開墾田地太過,水土在山上留不住,一下雨泥土會被沖走,也會引發泥石流,不宜再種地了。”
姬宇皺眉:“到底是急于求成了......”他又問道:“那現在是準備?”
姬和:“臣等按照務農司長官的建議,在山上種上了些果樹和桑樹......都是當地原産的樹苗,從當地居民手上收來就直接種上了。”
姬宇往山上望去,看到的也确實是與先前農田不一樣的翠綠。姬宇沒什麼意見,隻是擔心:“這樹種上,有什麼用?”
姬和道:“果樹可以拿去賣,桑樹産桑葉,臣等準備再引些蠶來,幹脆将絲織一行發揚光大。”
姬宇似乎沒太懂,姬和笑道:“别的不說,鄰國都很稀罕大周的絲綢。”
姬宇了然。他含笑看着遠方的山,又笑了:“你這話裡有話啊。”
“是。”姬和也笑,“臣與衆臣商議一番,覺得僅是種田也不足以養活百姓、複興國力,所以......”
“所以諸位愛卿想要與鄰國通商?”姬宇問道。
姬和捏了把汗,道:“是。”
姬宇背着手沒說話,姬和也不敢催。其實在大周的傳統觀念中,商人從來都是最低等的存在,僅高于奴隸。對于通商也是較為排斥。
姬宇沉吟片刻,開口:“此事可為。”
姬和大喜過望,連聲感謝:“多謝陛下!”
姬宇笑道:“謝什麼,這本來就是朕應當做的......關于通商一事,朕雖同意了,但還是得問過諸臣意見,最好能制定一個萬全的計劃。”
姬和應下,姬宇又說:“這樹雖種下了,要長成、收獲想必還是要段時間。朕先派人去将糧食買來,其他一步一步來。”
姬和:“好。”
嬴惑登記好妖獸大軍,讓虞兮給她們安排住處,轉頭去找姬宇時,看到衆人吃飯的大鍋裡本應當是粥,卻似乎是米湯,隻是比米湯更濃稠。衆人拿菜葉和肉片去涮了吃,似乎吃得還挺香。
嬴惑卻覺得不妥,将一旁的韓峰拉到一邊問情況:“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吃的是米湯?”
韓峰道:“這不是米湯......嬴惑你過來,我跟你細說。”
嬴惑皺着眉跟着他到了遠處。
離人群遠些了,韓峰看了一眼吃得熱鬧的人群,跟嬴惑說:“咱們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現下糧食匮乏,不能日日都吃上幹飯。”
嬴惑:“濃些的粥也行啊,為何給百姓吃米湯?”
“這不是米湯。”韓峰無奈地解釋道,“米少,自然隻能煮粥。某日廚娘煮粥時忘了時候,米都煮化了。正愁着,靖武公主殿下說這粥水香氣四溢、入口順滑、暖慰人心,說這樣喝粥也行。但是當然了,累了一天的百姓不認。公主便又帶着一衆女眷上山采了可口的野菜,獵了許多野味,放到滾燙的粥水裡一燙,還真像那麼回事!于是大家也就願意吃了。”
嬴惑驚奇地挑眉,回頭看向吃得正香的衆人。
韓峰繼續說:“公主還給這粥起了個名字,叫毋米粥,沒有米,但又都是米!真是妙極。”
“确實妙極......”嬴惑感歎着,話鋒一轉,又說,“隻是一直吃這毋米粥也不是個事,咱們還是得去買糧食。”
韓峰點點頭:“那是自然。”
嬴惑道:“為了震懾鄰國,我們還得帶上軍隊。你與我同去?”
韓峰:“當然!”他應過又問:“去哪兒?”
嬴惑:“哀牢。”
韓峰一點都沒猶豫:“好!”
嬴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韓峰:“何時出發?”
嬴惑:“不會太久,你好好準備準備,哀牢不是什麼宜人的地方。”
韓峰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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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準備後,衆人分别前去鄰國采買糧食,嬴惑帶兵前往哀牢。他之前沒去過哀牢,隻能開通天井去離哀牢最近的象郡。去哀牢路途上的事無甚可講,咱們便來看看護國大陣以北,鬼蠻究竟如何了。
且說那血霧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絕不是誇張。護國大陣以北的土地盡數焦涸,草木枯萎,山林間也再不聞鳥獸之聲。部分有些道行的妖獸還能設個原始的陣法藏匿,尋常獸類可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血霧危險至此,隻有喝了血池藥的鬼蠻士兵能夠免疫血池的危害,不過神智也是愈發恍惚兇殘,像一群瘋狗,整支軍隊的控制權都牢牢把握在蒙塞爾手裡。
那尋常百姓怎麼辦呢?
蒙塞爾一開始是給百姓派發了血池藥的,不過當然沒有給北野場的人們。而路緣在血霧爆發之前被虞兮推了出去,最後被阿爾木救回,就藏在北野場。血霧爆發後,阿爾木帶北野場的衆人找到了原本胡騰格爾家的密室,重新加固設下陣法後,一群人在密室裡躲了将近三個月。
密室裡還留存着一些藥材,最初他們是靠這些藥材活下去的;後來藥材吃光,他們隻能出去找吃的。可外面早已寸草不生,哪裡有吃的?
可是沒辦法,他們還是得出去找。路緣和阿爾木是修行者,能用靈力裹挾自身暫時保護自己,便就是她們倆出去找吃的。
一開始她們是去鬼蠻的糧倉偷吃的,可沒多久就被發現了,糧倉的陣法被加固,二人進不去,便隻能在外面找吃的。某日阿爾木餓急眼了,盯着願出洶湧着血水的血池道:“那東西,能吃麼?”
路緣依言往那邊看,看到血水從血池中湧出來,浪花似乎還是人形,尖叫嘶吼着想往外爬。路緣吓了一跳,趕緊捂住阿爾木的眼睛把人帶走,嘴裡念着:“這可不能吃!......”
外面還有些藥草頂住了血霧的侵蝕,正是上次阿爾木給虞兮壓制妖化的那些,這也可以拿來吃。上回路緣淨擔心虞兮了,沒問這是什麼,這回采集時順嘴一問,阿爾木道:“這是鬼蠻相當常見的一種草藥,父親配制很多藥時都要用上。”
這麼說的話那拿來吃也沒事,路緣便放心采摘了。同時她還想起來,虞兮的阏氏帳裡還有些沒吃完的米面,便也悄悄前去拿了來。
米面也被血霧腐蝕了一些,不過還有一些能吃,路緣全都拿來了。
回到密室護着衆人吃了東西,路緣守着入口處仍然放不下心。她原本去找過虞兮,無果。後血霧逐漸蔓延,也沒法去找了。
她眉頭皺得死緊,擡手捏了捏自己眉心。
阿爾木看她憂愁,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用生澀的漢話說:“姐姐......擔心殿下?”
路緣轉頭去看她。阿爾木這些時日長了些個子,逐漸有了少女的樣了,隻是看起來還是野孩子。阿爾木問期,路緣也沒說擔心虞兮,畢竟不好讓阿爾木也跟着擔心。
于是她隻是笑笑,摸了摸她的頭,說起躲在這裡的鬼蠻百姓:“我們這麼躲躲藏藏也不是個辦法......鬼蠻已成死地,我們得另尋出路。”
阿爾木問:“什麼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