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陸颢也看出這點。
高價買回來又放歸山中的野物被關的時間長顯得呆滞不安,多數人獵到的都是此類獵物。陸颢見太子遲遲沒有選中滿意的目标,進言道:“殿下剛定下的規定,體型巨大的獵物為勝,數量小而多的亦為勝,何不先撿小的打,聚少成多又展現您箭術精準,寒冬臘月林淺地荒,臣認為不會有鹿出現。”
陳明俨望着荒涼的山頭,覺得陸颢說的有理。無大型犬獸可獵,接下來的獵程便就提不起興緻,陳明俨在馬上漫不經心四處尋找獐、兔,突然發現護駕在兩側的人一隻獵物都沒有,勒馬停下把目光轉向陶修:“看你面生,是昨日公儀景風舉薦過來的人?”
昨日陳明俨正為今日的事忙碌準備,無瑕見無關的人,公儀林帶着舉薦之人給他審視時他擺手說一切随左衛率安排,無須再報。原來就是此人。
陶修剛要下馬再行禮,陳明俨擡手阻止道:“左衛率把你誇的天花亂墜,就露點本領給他們開開眼。”太子對陶修不感興趣,但對左衛率推薦的人好奇。
“今日來就是為了玩樂,莫要因為本宮的緣故拘謹了你們,都發揮優勢,看誰才是最終赢家。”
十來人歡呼準備展拳腳時,百步外一排低矮的灌叢中有響動。灌叢濃密,葉子呈紅黃色,被山風吹的簌簌響,但根部晃動的尤為明顯,陶修耳目機敏,立即對太子道:“殿下,卑職獻醜了,先放一箭。”
言訖,從馬背取箭在手,将一把绛紅色的弓拉滿,繃緊的弦發出吱吱鼠叫,隻見“嗖”一下,箭如流星破空而出,猛的插/入遠處的土中,箭羽露在灌叢之外。
衆人先是一愣,以為距離太遠此箭會軟弱無力射空,其中一人騎馬至前欲拔那箭,竟沒能拔動,他跳下馬用兩手才将箭和獵物從泥中薅出來。是隻咽喉被貫穿的野兔,他舉着兔子回到陳明俨跟前很興奮地描述:“此箭插入土中足有三寸。”
陸颢投來震驚的目光,如此遠的射程不但瞄準目标還把箭撼進土中,可見力氣之大。
陶修展露身手為公儀林撈了一次臉面後就緊跟在太子身後不再吭聲。
午後時分,山中霧氣褪盡,草木山石看得清清楚楚,林中稍有異動就盡收眼底,獵到的野物越來越多,血淋淋挂在馬背上。陳明俨在一塊大石上歇了一陣,問身邊的人武平公主戰果如何,從人去打探後回說:“六公主戰果頗豐,三隻兔、兩隻黑鸹,還有一隻獐。”
陳明俨立即翻身上馬,不甘落後:“她居然獵了隻獐!都睜大眼睛找找雄鹿,發現者重賞。”暗想:“父王必定拿六妹的成果奚落我。”
幾個侍衛為尋找鹿的蹤迹,背箭下馬,在枯草深林中摸行,他們在前開路,後面馬蹄聲緩,很快就走過半座山。陳明俨在馬上颠簸幾乎要睡着,冷風刺面,很快就打起回宮的想法。
這時,突然從遠處坡度低矮的半山腰傳來躁動急切的馬蹄,喊聲漸漸逼近:“别逃了它,就在前面——”
忽見一隻火紅色的雄鹿從坡上沖下,四蹄急促近飛,輕盈又兇險從草上飛掠,定睛再看,後面緊跟着武平公主的栗色駿馬,陳千越壓低身姿伏在馬背上,全然不顧腳下崎岖的山道,狂奔追趕,黑發迎風,露出一張通紅的臉,像隻發怒的小豹子。再後面跟着十來個豫章王的人,皆嗷嗷追着雄鹿不放。
陶修見一下沖出大量人流,秩序混亂,悄悄朝太子身邊靠攏,哪知太子一見黑角粗壯的雄鹿出現,一掃困意,腰背一挺,橫向插進追逐的人群。
兩個方向都出現圍捕的人,驚魂不安的雄鹿急調頭向北,武平公主朝太子大喊:“皇兄,快追上去。”邊喊邊不落下風,拉弓放箭,在箭離弦的刹那,座下的馬忽踩空在一處泥坑失蹄摔倒,巨大的沖力把她摔下山坡連滾幾圈,直到被一簇松軟的枸杞藤擋住才停下。畢竟是個十六七的姑娘,猛摔過後直接躺地上哭了。
陳明俨沒見到六妹摔下馬,繼續向北追趕雄鹿。
公儀林先趕到公主身邊,見她還躺在地上不敢輕易挪動,隻能屈膝問道:“公主,身上哪裡痛,能不能起來?”
聽到心慕之人的聲音,陳千越哭的更傷心:“腿痛、背也痛,你拉我起來啊?”
他把公主扶起後發現她背後的衣裳被尖石劃破,正殷殷冒血,看出血量應該不算嚴重。此時豫章王的人正往這邊趕,公儀林一把抱起公主往坡上走,每一腳都走的慢而穩重,把濕潤的山泥踩出深深的腳印。從陳千越的角度可以看見公儀林的側臉,雙唇緊閉,下巴至耳朵後有條若隐若現的線條,漂亮又硬朗。
她停下哭泣,突然問:“你與哪家姑娘聯了姻?”
公儀林早就從别人口中聽到一些真真假假的議論,說今上喜歡六公主打算讓她親自擇婿,直到挑到自己滿意的如意郎君,故而武平公主中意公儀家公子的議論并沒那麼忌諱,他也聽到些風言風語,連先前把他當作乘龍快婿人選的周家、陸家隻敢私下咂嘴:“可惜,隻能緊着武平公主挑了。”
公主這一問,公儀林驚了一下,不敢說太多又想打消她的念頭,回說:“沒有定親,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