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客官……對,對不起,我給你擦擦!”店小二是個年輕的小夥計,瞅着應該是來店裡做工沒多久,并沒有老夥計的随機應變,臉色煞白已經很慌了,吞吞吐吐的說完,趕緊把搭在肩膀上的抹布拿下來,哆哆嗦嗦的就往張浩懷裡擦。
“滾開!你這頭笨手笨腳的死豬!”張浩一擡腳踹在了店小二的肚子上,店小二發出一聲痛呼,往後仰了過去,跌坐在地上,手裡攥着抹布,一臉受驚無措的看着他。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張浩衣裳濕了大半截,雖然現在天氣暖和了,可被風一吹,還是覺得有點涼,氣的直跺腳,像瘋了一樣。
馬建民眼珠一轉,沖店小二走了過去,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對方的腦袋上,一邊打,一邊吆喝着:“叫你怠慢我兄弟,我打你,打死你!”
李中見了,酒精沖腦,也義憤填膺的奔了過來,對準店小二手腳并用,店小二也不敢跑,畢竟一大家子都要他養活,他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工作,怕跑了讓客人們更生氣,老闆再把他辭退了,隻能幹忍着,抱着腦袋捂着肚子蜷縮在地上,讓自己的身體盡量少受點傷害。
張浩一看這架勢,也更是激起了心底的惡,也跑過去加入了群毆,不大一會兒,店小二就滿頭滿臉的血,說着發際滴滴答答淌了一身,地面上也噴濺了不少。
這就是人天性裡的惡,當看到比自己弱的人在挨打時無力反抗,或者不敢反抗的,他們心底的惡魔就張牙舞爪的爬了出來,占據了他們整個靈魂,久而久之,心裡的最後一絲善意消散,他們就徹底的淪為了惡魔的化身。
直到一樓的老闆在算賬時一直聽到樓上乒乒乓乓的,上來一看,才驚慌失措的喊着制止了三人的暴力行為,把被打的已經處于神志模糊店小二一把拽到身後。
三人畢竟是小孩子,看到大人來了,也是微微一愣,暫時停下了手。
老闆一看又是這三個熊孩子,心裡就明白了大半,知道他們是皇室欽點的鹽業世家,是得罪不起的人物,隻得和稀泥的卑微的賠笑道歉。
三個小惡魔一看老闆這麼慫,剛剛露出的那點膽怯瞬間煙消雲散,繼續罵罵咧咧踹桌子摔闆凳,又訛了老闆十幾兩銀子,這才得意洋洋的成群結隊的離去。
老闆憤恨的看着幾個小惡霸的背影,隻是敢怒不敢言,回頭看了店小二一眼,趕緊吩咐站在樓梯口正在那看熱鬧的其他夥計倒熱水拿傷藥來。
老闆給店小二親自處理着傷口,又聽着對方抽噎着說了前因後果,忍不住歎息一聲,道:“你也是倒黴,這三個纨绔子弟,名聲早就臭大街了,隻要有人得罪了他們,輕則罵一頓,重則跟你一樣被打的頭破血流,唉,你該慶幸他們沒長大是孩子,力氣還算小點,這要是長成大人了,你還有命在嗎?”
店小二臉頰腫脹,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破了裂了口子,他一動嘴唇,就疼的倒吸氣,艱難的說:“我隻想等他們打累了,不打了走了就沒事了……可他們精力太旺盛了,一直打我……老闆,求求你,不要辭退我,否則我一大家子就要餓死街頭了!”
老闆也很為難,将滿是血的毛巾扔水盆裡,看着店小二期待又快陷入絕望的眼神,終于還是歎息的安撫道:
“你這幾天,現在後廚刷碗吧,不要抛頭露面再被他們發現——我不知道他們還來不來,其實張家李家那倆小孩忘性大,就那個馬家的叫馬建民,聽說很小心眼很記仇,上回有個攤販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當時沒發作,可到了晚上收攤的時候,趁着天黑,叫了幾個人把攤販打了一頓,攤子也給砸了,要不是小攤販眼神好,看到躲在房後邊探頭探腦的那馬家小子,估計打死了都不知道是誰下的黑手,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誰敢得罪他們呢……”
店小二确定老闆不辭退他了,這才高興的笑了起來,隻是這副笑容在他慘不忍睹的臉上,顯得更加的凄慘可憐,衆人看的心裡都不是滋味,便有人開始議論起來:
“對啊對啊,這三個就是小惡魔啊,專捏軟柿子,可即使反抗,隻要是家世不行的,他們會一直欺負到對方搬家,城裡有很多人都哭着搬走的,到現在還離鄉背井的在外面……這到底誰能治治他們啊?他們長大了還得了啊!”
“就是啊,咱們國君制定的法令,怎麼對未成年人這麼寬松呢?他們三個也不少欺負别人家的小孩,可法律為什麼隻保護他們這種惡毒的未成年,沒有保護那些被欺負了的孩子呢!難道就是因為他們家大業大不好得罪?他們簡直就是西炎城三害了!”
衆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一時間整個酒館氣氛壓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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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小夭的竹鹽鋪子。
店内靜悄悄的,屋外陽光正好,金色的光伴随着幾縷調皮的柳絮鑽了進來,依着空氣裡微微漾起的風,在輕輕的打着旋。
小夭正坐在櫃台後邊,看着手裡的狌狌鏡,嘴角泛着甜蜜的笑,鏡子裡一場異常璀璨的煙花正在無休止的綻放着,那人的側着面孔,嘴角輕揚的淺笑,這般轉瞬而逝的美好,幸而被鏡子所收藏。
當時錄着的時候,防風邶應該是察覺到了,也是,他那麼敏銳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小動作呢?可他非但沒有制止,還縱容的給了她好幾個珍貴的鏡頭,她如今心裡,滿滿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