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慢慢的停了下來,大片的桃花落得遍地都是,樹幹都光秃秃的,有的還折斷損毀,盡顯蕭索與狼狽,恰如此刻赤宸的心境。
西陵珩慢慢的說:“你将心給了我,我是有神智,可我日日夜夜飽受烈火焚身之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赤宸,我如今心願已了,”
她說着話,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擡起手徒勞無功的按了按喉嚨,到底搖了搖頭,放下了手,又道:
“你看,你希望一直看到我這麼難受嗎?”
桃花林此刻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靜,過了一會兒,才飄起了一陣微風,帶起了一些地面上的花瓣,緩緩的飛向西陵珩,圍着她的身體,溫柔的旋轉。
西陵珩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又道:“我雖身死,靈魂卻是不滅,你等我,不管是一百年,還是一千年,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西陵珩說完,又看向小夭,眸色似有淚光閃過,卻又在一瞬間被蒸發,她複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深深的望向她,道:
“小夭,我知道你對娘心裡有恨,有怨,可是娘現在要走了,你可以,喊我一聲娘嗎?可不可以,原諒我?”
小夭蠕動了下嘴唇,不知為何,卻到底失聲。
西陵珩等了一會兒,見她遲遲沒有動靜,閉了閉眼,幹枯如樹皮的面孔,初見女兒的欣喜的光華已經徹底隐去,她落寞的點了點頭,道:“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拿我的痛苦,來脅迫你原諒我,我真的……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小夭望着她,淚如雨下,她用力的想張口,可怎麼也張不開,她開始心裡痛恨,隻是不知道該痛恨自己,還是痛恨原主。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她終究隻是一個穿越者,代替原主将其的命運修改的翻天覆地,可原主的執念,隐藏在心底深處怨恨,到了緊要關頭,自己還是會被深深影響,感覺靈魂再度被禁锢一般,隻字片語萬難開口。
西陵珩又等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徹底失望了,她擡起右手,按在左胸上,她的手心迸射出比她身上太陽光還要耀眼的光芒,她的手掌在一點一點的用力,直到一顆像一顆小兒拳頭大小的心髒,浮現在了她的手掌心。
心髒離開了她的身體,還在撲通撲通的跳着,每一次的跳躍,都會激發出淡淡的血色紅碎光,晶瑩剔透的如同一顆上好的粉色水晶石。
西陵珩身邊卷着桃花瓣的微風,突然開始變得劇烈起來,似乎在做最後的挽留掙紮,但又緩緩的歸于平靜,仍舊眷戀又纏綿的圍繞着她,久久不散。
“去吧。”西陵珩說完,猛的松手,心髒緩緩漂浮在空中,原本圍繞着西陵珩的桃花風,不受控制的向心髒聚攏過去,一時間狂風大作,地動山搖。
小夭身子一歪差點站不住,突然感到腰間搭上了一隻手,她連忙回頭,正好對上相柳的眼睛,被他小心翼翼的攬在了懷裡。
“我看到你了,”西陵珩對相柳說道:“你對我的小夭有情,隻是我的時間有限,沒有辦法傾聽你們的故事了——你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
“我叫相柳,我是辰榮義軍的軍師,我一定會用一生,好好對她的。”相柳看着西陵珩,言簡意赅,卻是每個字铿锵有力。
西陵珩最後的聲音裡帶着驚喜,道:“赤宸,你聽到了嗎,你未來的女婿也是辰榮的人,這可真是緣分……相柳,你果然是我女兒的真命天子,以後有你和她父親陪伴在她身邊,我終于可以了無牽挂的離開了。”
西陵珩身周的太陽光芒瞬間綻放至比之前更熾烈,更耀眼,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天人五衰最後的回光返照,小夭瞪大了雙眼,終于,終于在西陵珩即将消散的一瞬間,撕心裂肺的,喊出了西陵珩最想聽到的話:
“娘!娘!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我從來都沒有!我隻是怕沒有恨,會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我才強迫自己去恨你,讓自己好過一點,其實……我根本不恨你,我根本不恨你……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