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斐雖然不能理解,但也不好多勸,畢竟他的身份又算什麼,現在說好聽點,是西炎王孫的陪侍,說難聽點就是個跟班的,還能左右主子的意思不成?
于是他便跟着心急火燎的玱玹,一路向宮門口而去,當兩人走到距離宮門不遠的一處花壇,沐斐忽然看到似乎有兩個黑影一閃而過,快的仿佛是出現了幻覺。
沐斐愣了一下,遂停頓在原地沒有動彈。
提着燈籠的玱玹往前走了幾步,發覺沐斐沒有跟上,頓時疑惑的轉過身,問道:“怎麼了沐斐,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沐斐撓了撓頭,覺得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正想張口告訴玱玹一聲,卻在下一刻,仿佛定格在當場,如遭雷擊,臉色煞白。
因為他在黑夜中,看到一雙他此生都無法忘記啊眼睛,那雙眼睛在黑色的暗影裡一閃而過,快的比暴雨來臨前的閃電都要迅速,可在他的世界裡,卻仿佛被放慢了速度,那雙眼睛裡,有冷酷的傲慢,睥睨天下的狂傲不羁,冰冷肅殺之息。
沐斐覺得自己此刻已經不在辰榮故宮裡,而是回到了小時候的家,他還記得奶娘剛在飯桌上擺上最後一道,也是他最喜歡的紅燒肉,他鼻子好像還能聞見肉的香味,在垂涎欲滴,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突然自門口處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一眨眼的功夫,碎裂的門闆如狂風驟雨一般向四周散去,有幾片還紮進了他的臉頰裡。
他隻覺得面皮一陣刺痛,一股溫熱的液體滑下,隻覺得又癢又疼,可還沒來得及去摸一下,從破掉的門處,蜂擁而來而來一群身着黑甲的武士,他們見人就殺,有的人連驚呼都不曾發出,于下一秒便身首分離,倒在了庭院之中。
黑甲武士仿佛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他們見人就砍,沐斐看到娘向他撲了過來,将已經吓傻了的他生拉硬拽的往衣櫃裡塞,爹爹飛奔至一旁挂劍的木架上,抽出長劍開始于黑甲武士厮殺,卻還沒鬥幾個回合,就被砍翻在地。
随着娘親用盡全力将衣櫃合攏,沐斐最後所看到的,是爹爹脖頸處噴湧而出的鮮血,灑在了桌上那碗他最喜歡的紅燒肉上,那碗肉的顔色似乎變得更鮮豔了。
他瑟縮在黑暗籠罩中的衣櫃裡,像三魂掉了兩魂,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衣櫃的門被嘩啦一聲大力打開。
沐斐适應不了光線的突然轉變,在刺眼的白光中,他如眼盲一般,看不清外面的一切,隻聽到有個聲音響起:
“大人,這裡還有個小孩子,要不要給殺了?”
随後,一個放蕩不羁的聲音響起:“你們見人就殺,這裡連個貓兒鼠的都沒了,哪裡還有什麼小孩子呢?”
“……赤宸大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哎呀耳朵有些疼,這都什麼時候,讓你擱這給我背詩呢?”
“可炎灷大人那邊……”
“你别忘了現在是我赤宸的手下!”男子的聲音陡然冷了下去,沐斐的眼睛已經适應了光線,他一下子看到了那雙冰冷中,又透着嘲諷的眼眸,深深的刻進了他的骨髓中。
“要殺我嗎?那就讓他長大了殺我啊!我等着。”
“沐斐!沐斐!”
漫長又痛苦的回憶戛然而止,沐斐渾身大汗,宛如一條剛被打撈上來,瀕臨死亡呼吸困難的魚,他用力的喘息着,胸口像是快要炸開,他睜着赤紅的雙眼,瞪着眼前提着燈籠,一聲接一聲呼喚着他的玱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