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阿斯代倫的身影,迦勒很快跑出了旅店,還沒追出太遠,三隻幽靈狼一樣的怪物就攔住了衍體的去路。
獵魔人加快了沖刺的速度,一劍斬向了其中一隻幽影怪物,又拼着一條胳膊被咬傷的代價,将其餘兩隻也砍成四段。
“你沒事吧?”迦勒收起劍,看向沒有帶武器,就沒頭沒腦沖出旅店的阿斯代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沒發現有傷口,才徹底放下心來。
“我!我……”阿斯代倫本來想怼回去,說‘不要你管’之類的話,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幾番糾結以後,悶悶地又開口說:“我沒事。”
衍體的回答細若蚊鳴,但迦勒還是聽清楚了,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對着衍體說抱歉。
“抱歉,剛才是我有些粗魯了,胳膊抓疼了嗎?”
阿斯代倫扭頭,但眼神又飄了回來,雖然先前迦勒抓着自己不讓自己跑,但自己一個頭槌砸在獵魔人的鼻子上,把迦勒給砸出了鼻血,聞着還挺香的……
迦勒順着阿斯代倫的視線,摸到了自己的鼻子,混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把鼻血抹掉,就想拉着衍體往回走,但他的手被甩開了。
再拉,再被甩開,第三次拉,第三次甩開……
獵魔人苦惱地撓撓頭,不解地詢問阿斯代倫,“根德萊爾都已經放下武器了,你很安全的……”
衍體垂着頭沒有回答,但臉上愧疚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敢與丢了孩子的獵人對峙。
“唉……”迦勒搖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被衍體先一步打斷了。
“我不想聽,你又說什麼上報,會有什麼高階吸血鬼來接手我,就像我是什麼包裹,什麼物品一樣,能被随意轉交。”
“兩百年以來我一無所有,甚至是自己的身體,我現在終于能掌控自己了,所以我現在不想見他!”
聽着阿斯代倫越說越帶着點哽咽的話語,迦勒閉上了原本還想勸說的嘴,改為雙手攤開露出自己的懷抱。
“好吧,那不見就不見吧,嗯……你要一個擁抱嗎?”
阿斯代倫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迦勒,但又不情不願地抱了回去,無他,迦勒身上鮮血的味道太香了,就算不讓吸血,近距離聞着也是一種享受,這也算忍饑挨餓了兩百年的卑微衍體,難得的享受之一了。
白毛腦袋毛茸茸地倚靠在自己的脖頸間,迦勒低着頭嗅聞着阿斯代倫發間傳出的幽幽香水味,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許久,阿斯代倫才主動打破了這黑暗中的安靜氛圍。
“其一,汝不可飲用智慧生物之血。
其二,汝必須服從吾一切指令。
其三,除非得令,否則不許離開吾身邊。
其四,汝當知曉,汝歸吾所有。
在我複生為衍體的那一夜,我爬出了自己的墳墓,卡紮多爾他就站在那裡等着我,對我說了上述這些話。”
“在那之後,我才意識到所謂的‘一切’和‘歸他所有’指地是什麼。”
“我看得出來,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接受我對綁架孩子的借口和推脫,”阿斯代倫松開懷抱迦勒的手,雙眼依舊透着害怕的神情,但還是鼓起勇氣與獵魔人對視着。
“或者說責備我為什麼不反抗他……,你不明白那種感覺,我根本無路可逃。”
“我被奴役的頭十年,我發現了一個可愛的男孩,不忍心帶回去交給他。所以我逃跑了,沒有傷害那個可人兒……,我被卡紮多爾抓住以後,那個混蛋把我關了起來,鎖進了一個灰塵仆仆的墳墓裡……”
“整整一年時間,我忍受饑餓,無法移動,黑暗又寂靜。頭幾個月我抓破了雙手想要挖出一條出路,但幾個月以後我一心隻渴望着死亡降臨……,我向兩百多個不同的,能想起來名字的所有神祇乞求,給予我一個死亡,一個安甯,但是沒有,沒有一個神回應我的祈禱……”
“所以你永遠不要因為完成卡紮多爾的命令就評判我,沒有什麼能彌補這些經曆,即便是卡紮多爾死了也不能……”
阿斯代倫怔怔看着迦勒沉默的臉,過了好一會,才假裝輕松地笑了兩聲,“我和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你是牧師,一位神選者,被神關注的寵兒,應該從未遇到過這些困境……”
不……,迦勒搖頭,但沒有多說什麼,一把又将衍體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他知道這種感覺。
曾經有一次跨界任務,他被困在了一處完全黑暗的空間裡,并完全喪失了五感,寂靜地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
剛開始的一兩天還好,獵魔人在默數着秒數用來計時,但逐漸地他對時間的感知混亂了,在多次數秒錯誤後,他開始懷疑自己被困的具體時間,外界的時間過去多久了?有了第一次懷疑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迦勒開始挨個回憶自己過去的所有經曆,從小時候的學徒訓練,到和麥錫一起的點點滴滴,和莉莉在一起玩泥巴,和同齡朋友們的所有事,所有對話,每一處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