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巴爾并沒有耗費獵魔人多少功夫,謀殺之神能逃竄的地方并不多,在所有零散血泊都被冥府烈焰燃燒幹涸以後,最後的大逃殺戰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博德之門地下深處的大血泊——巴爾神殿裡。
但此時的神殿,很難再說還是巴爾的神殿了,因為原本那足有數十米高的,屬于巴爾的浮雕神像,片刻之間已經替換成了寶石質地的馬賽克壁畫。
色彩缤紛的塊狀寶石拼湊出的圖案,是一副手持巨劍的戰士畫像。他身披紅黑雙色的長袍,雙眼異色,腳踏火焰,頂部是頭戴葉冠的骷髅,背後是冥府雙叉戟聖徽。
刺猬伴偶裡的紮格還挺滿意自己的新藝術創作,不過過了一會他又覺得這似乎太自戀了,且追殺巴爾的執行人是迦勒又不是自己。
于是那副血神壁畫隻保留了一小會,就被替換成了一位身穿重甲手持血色大劍的獵魔人,黃寶石構成的貓瞳在火盆光芒下熠熠生輝。
奔逃了一圈回來的巴爾,都快被這一幕給氣死了,這可是祂的神殿!
但霸道的冥府王子才懶得管巴爾生不生氣,隻自顧自欣賞着迦勒奮力揮劍的身影。
獵魔人完全沒注意到神殿裡的牆面裝飾變了又變,他雙手持劍橫掃而出,金黃色的貓瞳裡布滿殺機。
斷臂的巴爾沒有了雙持的優勢,才招架住獵魔人第一劍,就不得不快速撤回匕首迎接獵魔人的第二擊。
祂曾試圖反攻,争奪回戰鬥的主動權,但自斷臂處的神力流失,卻讓祂的身形逐漸遲鈍,接連施展的兩個變招都被獵魔人識破,而不得不重回頹勢。
謀殺之神主動與鮮血選民拉開了距離,并擺出了防禦的姿态,這是祂第一次主動選擇防禦,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巴爾的内心此刻正在怒罵着本芭莎這個bxxch,并覺得一定是這位厄運女神的注視,才讓自己這些年如此遲鈍,以至于謀殺信仰在不知不覺間近乎于消失,而自己卻傻傻地自認為自己的信仰在複蘇。
同時祂也痛罵自己這些年,給予了博德之門的子嗣太多的特權,而忽略了費倫其他區域,現在連個逃跑的渠道都沒有。
這個世界神祇的神力強弱與信仰高度相關,許多神祇才能擁有的特權,也都與信仰相關,可随着一條胳膊被該死的鮮血選民斬斷,神力不停流失又沒有任何信仰來補充。
祂感覺到了虛弱和死亡的臨近,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祂的下一次複活又不知道會過去多少年了。
謀殺之神的雙眼閃爍起了嗜血的紅光,嘴裡發出了憤怒地不知名嚎叫,祂的吼聲比雷霆更響亮,比鬼魂更陰森,巨大的噪聲震懾着迦勒的靈魂。
獵魔人眉頭緊皺,他隻感覺自己的靈魂也随着這聲聲嚎叫在震顫,但也僅限震顫了幾下,便穩住了全部心神。
“你…你曾經弑過神?”巴爾在嚎叫攻擊無果後,竟有些錯愕,祂在模仿自己上一次死亡時的吼聲與嚎叫,通常情況下這足夠另一個凡人的靈魂受創,并喪失行動能力。
“不對,你到底是選民,還是我哪個老朋友的化身?你知道自己是化身嗎?”
迦勒沒有回答巴爾的話語,他專心緻志地戒備着這位謀殺之神。
至于弑神之行?他正在做。
獵魔人的沉默讓巴爾憤怒更盛,也徹底發了狠,眼見即将窮途末路,祂以迅雷之勢揮出匕首,直擊迦勒的面門。
“锵——”刺耳的碰撞聲一觸即斷。
巴爾又緊跟着橫掃迦勒的下盤,祂不計後果地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氣,以期于快速解決這個讨厭的鮮血選民。
謀殺之神的進攻雖不至于亂了方寸,但獵魔人也穩紮穩打絕不冒進,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迦勒亦隻需要保持優勢與耐心,再等待對手主動出現一個緻命失誤。
這場凡人弑神戰鬥唯一的旁觀者——紮格,正從容不迫地欣賞着這場困獸之鬥,在他的鮮血領域中,巴爾之死已經是注定了,不如趁此機會欣賞自家好友兼情人兼選民的英姿。
在鮮血領域之中,時間好像因為血神的凝視而緩慢下來,不論是熱血加速流淌的獵魔人之軀,還是巴爾逐漸崩散的神軀。
漸漸地有着神力源源不斷支撐,穩紮穩打的迦勒,終于抓住了一個一閃即逝的破綻,本就後繼無力沒有信仰支撐的巴爾,在獵魔人的蓄勢一擊下從腰部被橫斬而過。
盡管這一劍并未斬斷神軀,但帶來的神力損失卻是巨大的,巴爾當即滾落在地,又接連被獵魔人命中了身軀兩次。
巴爾再度發出了嚎叫聲,在地上翻滾着,毫無形象也毫無理智地,瘋狂反擊着距離祂最近的迦勒。
對付一個神選者,連背後神祇的神降都無法逼出來,祂已知道自己今天的結局如何了。
所以祂要報複,即便會加速自己的死亡,祂也要報複這個該死的選民、逾越的凡人。
祂腐臭的血液同上一次死亡時那樣,從身體裡噴灑而出,但這一次祂沒能污染任何東西,無形的鮮血消弭了弑神帶來的大部分異象,甚至都沒有影響到主物質位面就煙消雲散了。
終于,一心專注于戰鬥的迦勒砍下了巴爾最後一隻握着匕首的手掌,他反奪過那把匕首,把巴爾的斷臂釘在了地上,接着居高臨下地用血晶大劍,刺出了弑神的最後一擊。
不再有驚天動地的異象、嚎叫或其他神異奇景,血晶大劍就這麼貫穿了巴爾怪物一樣的胸膛,獵魔人雙手持握着劍柄,又拖着劍刃上斬,把巴爾那如同骷髅一般的腦袋,連着軀體一同分成了兩瓣。
巴爾死了,這是迦勒下意識地判斷,緊接着一股莫名的喜悅和成就感襲上他的心頭,随後是一股不容拒絕的精神kuai感。
它比打牌時的gao潮更加刺激獵魔人的感官,在這一瞬間就席卷了他的身體與心神。
‘再沒有什麼比殺戮更美妙的事了……’
迦勒心中無端浮現出了這種念頭,同時過往種種關于殺戮的記憶,也從他的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獵魔人可不是什麼和平安穩的職業,雖然迦勒并不濫殺,但這些年的職業生涯下來,他殺過很多很多怪物,其中有純正的怪物,也有被劃分到怪物的智慧生物,他自然清除殺戮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年輕時的迦勒會為戰場的慘狀而生理不适,會因為不得不殺一位寄生病的受害者而倍受煎熬,還會為殺死邪教徒培養的少年容器而愧疚,但這都是過去式了。
現在的獵魔人早已心若磐石,并從過去百多年的人生裡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價值觀,他很快地從這奇妙的精神kuai感裡清醒過來,心髒瘋狂跳動充滿着後怕。
但緊接着一陣更刺激的kuai樂,又湧上了他的身體與心靈,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ke望與沖動……
…………
一隻溫熱的手掌在此刻覆蓋上了獵魔人的雙眼,同時另一隻手也摟住了他的腰身,原本全身緊張試圖抵禦詭異kuai感的迦勒,驟然放松下來,當即松開了握着劍柄的手。
血晶大劍重新化為了鮮血,并緩緩流淌回了獵魔人的體内,迦勒擡手撫摸向自己的腰間,摸到了熟悉的手掌,并與此十指相扣。
“紮格?”迦勒問。
“嗯,是我沒考慮周全,讓你看見了這個世界的[殺戮],”
紮格有些歉意地聲音從迦勒身後傳來,他的雙手護着自己的選民兼情人,血紅色的神力一層一層地把此界的[殺戮]包裹起來,直到把[殺戮]裹成了一個血晶大圓球。
“什麼意思?”迦勒不解地詢問,不過話音才落下,他就想起邪念前夜所言——“殺戮帶來的kuai感遠比se情更強烈。”
“這不會就是邪念每天都在忍耐的‘殺戮沖動’吧?”這的确比打牌刺激多了……,難怪邪念總是清心寡欲的,獵魔人無端地想着。
“是,”紮格操控着自身的神力,把[殺戮]包裹地嚴嚴實實,并仔細收納起來,最後才轉頭對着迦勒解釋道:
“這的确是邪念每時每刻都要面對的殺戮,屬于巴爾特色的[殺戮]神權,不是很強但是極具誘惑。”
“那巴爾死了嗎?”獵魔人還是最在意這個,他隻希望巴爾這個邪神死透了,于是松開了相握的手掌,回頭疑惑地望向紮格。
“死了,但距離死透了還需要一段時間。”紮格肯定的回答着,一邊重新牽起了迦勒的右手,調動神力裹挾起迦勒的身體,從滿是紅色的鮮血領域中脫離。
“诶——!?!”
獵魔人對此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直到一神一獵來到了一片星空之下。
“這是哪裡?!”迦勒緊張地貼緊了紮格,空着的左手摟上了紮格的肩膀,他可不會飛!
紮格沒有正面回答,隻是指了指獵魔人的身後,要自己的情人回頭看。
迦勒疑惑地轉頭,接着在自己的身後看到了一塊越來越縮小的陸地,其中地形繁多、城池林立,大河在平原和山脈之間奔流、海岸線或平或曲……,直到大海的邊緣,隐約出現了一彎帶着弧度的海平線。
這,這裡是……費倫的上空?不對,這裡是托瑞爾星球的近地太空。
獵魔人感到很驚訝,雖然昆特大陸所在的星球,出于某些原因遲遲沒有定下名字,但不代表他沒有這方面的見識。
他收集過費倫大陸地圖以及關聯托瑞爾星球的信息,所以才能根據海岸線的大緻輪廓來辨别。
紮格依舊不語,帶着迦勒攀升的越來越高,漸漸地,一顆完整的星球及一片星空,同時出現在了一神一獵眼前。
“哇,哇喔——”對此迦勒隻有驚歎的份,通過魔法科技得來的照片觀察星球是一回事,rou身直接飄在太空環境下,看一顆星球又是另一回事。
“這就是托瑞爾星球嗎?”獵魔人新奇地觀望着,不一會兒注意力又從星球本身,轉移到了星球的衛星上。
那顆天體散發出清冷皎潔的白色輝光,迦勒對這種光很熟悉,這是屬于月之少女、白銀聖母——塞倫涅的光芒。
至于這片星空的中心,迦勒則不太确定了,因為這一顆星球很大,比托瑞爾星球還要大得多,整顆星都燃燒着熾熱的火焰。
這是這個世界的太陽嗎?……獵魔人的十智大腦稍微有一些迷茫,因為昆特大陸早在昆特曆12世紀之前,就知道腳下所在的星球隻是一顆圍着恒星旋轉的行星。
而恒星自身也是在太空環境裡不斷運動的存在,但是眼前的這顆恒星,它為什麼不動呢?太安靜了。
一環由神力編織的葉冠,被紮格捧着戴在了迦勒的頭頂,随後獵魔人的耳邊傳來了鮮血之神溫和的聲音。
“月球塞倫涅,是那位女神留在主物質位面的本體。”
“至于托瑞爾星,那是塞倫涅女神和莎爾女神共同創造的第一個天體。
同時也可以認為是大地女神裳提亞留在物質位面的本體,第一個……承載着凡血生命的星球。”
“那顆燃燒着的巨大火球,名為阿曼納塔,費倫大陸上的人們早已遺忘了祂的名字,隻管祂叫太陽。
實際上祂已經是這個晶壁系内第三顆太陽了,由塞倫涅女神取來火元素位面碎片,點燃的恒星……”
那前面兩顆太陽去哪裡了?
迦勒下意識地想提問,随後又想起來這個世界創世曆史上的重要大事件——光暗之争。
身為黑暗女神的莎爾,非常讨厭太熱又太亮的太陽,所以在塞倫涅女神點燃第一顆太陽以後,雙方就發起過不止一次的神戰……,那麼…在阿曼納塔之前的另外兩顆太陽,結局其實非常明了。
獵魔人沒有繼續提問,而紮格繼續緩緩訴說着:“有了光與熱、生命及魔法……等等必要的構成以後,第一個天宇誕生了……”①
迦勒感覺自身的視角又在拔高,不一會他感覺自身好像脫離了什麼奇特的物質似的,穿過了一層實體狀态的壁壘,而回望壁壘之中,一個恒星系在其内部緩緩地原地運轉。
“哇…哇——!!!”獵魔人再次發出驚歎,因為在他凡人的腦子,才剛剛通過視覺畫面,直觀理解了什麼叫做單個晶壁的天宇以後,他又在其周邊,看到了千千萬萬個晶壁天宇。
無數如陶瓷一般光滑,卻是深色半透明質感的晶壁殼子,各自包裹着一個或者數個恒星系,但它們自身又像是植物細胞一般緊密排列,共同組成了連綿的,看不到盡頭的晶壁系。
聽着迦勒發出了驚歎之聲,紮格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剛剛到達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一眼就見到了這樣遼闊的主物質位面,和這樣多且複雜的晶壁系結構,所以才沒有及時關注到那時的迦勒正在朝自己呼救。
而在此之後,受限于自己的狀态虛弱,和迦勒有限的凡人理解能力,他一直都沒有辦法與自家情人兼好友,分享這種視角下的所見所聞。
但随着第一個神像的建立,象征着鮮血與生命之神、冥府王子——紮格列歐斯,在這個世界有了信仰的最低基礎,以及後續的入駐萬神殿。
紮格總算是有能力,帶着迦勒出來見識一下‘真實的世界’了。
于是巴爾這個首要目标才剛剛被獵魔人所解決,紮格就迫不及待地帶着自家鮮血選民,脫離了小小的費倫和托瑞爾星球,來見識這個廣闊的世界。
迦勒的确是看呆了,也許是因為頭上戴着的葉冠,讓他能自由地調整視角,看到一切他想看到的畫面。
比如他現在就以俯視的視角,看到了巴爾神殿門口正在修整的隊友們,賈希拉跪坐在一具陌生的盔甲前哭泣,明斯克正在安慰前者。
其餘隊友們各有不同動作,而邪念正靜靜地躺在鮮血繪制的雙叉戟聖徽之上,額頭之上飄浮着一團微光,那是邪念的靈魂,此刻正蜷縮成一團靜靜的安眠着。
還有距離巴爾神殿不遠的地下,底城廢墟裡吸血鬼隊伍們正有條不紊地清理着僵屍群。
微微轉移視線,迦勒又看到了精靈之歌酒館的二樓,曾經順手救助過的精靈科朗,全身上下都打着繃帶,正與大病初愈的雷文伽德公爵一起商讨博德之門将何去何從。
不過後者顯然更在意卡菈克這個鮮血教派在博城的領導者,畢竟某大公爵今天早上才剛知道,卡菈克和獨子威爾的戀愛關系。
而酒館的地下據點裡,動物隊友們正在玩鬧,卡尼斯在矜矜業業地烤土豆,伊索貝爾和艾琳女士短暫過來了據點一會,嘴裡說着城外救濟所的現狀,還需要牧師和醫師……
獵魔人再度調整自己的視線,這一回他看見了一艘有些眼熟的魔法船,船帆上滿是花裡胡哨的色塊及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