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鼻子灰的嫦娥：“……”

揮手拂散身前混雜着仙瑤馥郁、靈木清新與爐灰火藥味兒的袅袅紫煙，無語瞥了眼山崖不遠處栖在蒼松之間目不轉睛看熱鬧的青鸾與彩鳳，又挑眉驚走了卧在瀑布邊飲水還不忘支起耳朵的白鹿與黑虎……

她轉過頭去，看向突然望天又望地似乎甚是繁忙的牧。

禮貌揚起微笑，嫦娥以和善目光無聲詢問：妹啊，你是做過啥，才能叫人家小孩兒見了你這般反應啊？

一路上氣定神閑來勢洶洶的牧：“……”

默默擡起羽扇掩面，她輕咳一聲，率先步下月光：“無妨，我來敲門。”

說着，她指節便要扣上門扉。

“來了！”

突地，一道抑揚頓挫、洪亮粗犷，充分展現了人物情緒之驚喜興奮的聲音自門後傳來。

随之響起的，則是“吱呀”的開門聲，與一陣撲面而來的濕潤水汽。

嫦娥：“……”

默默退後幾步，打量了一眼面前連幹淨衣裳都來不及換上，衣角還濕漉漉淌着江水的昔日人皇禹，努力忽視掉他那溢于言表到了誇張地步的歡喜神情，她臉色古怪地又瞟了一眼牧的背影。

牧妹啊，讓禹這位堂堂人皇能這樣來歡迎你，你到底搞過什麼事情啊？！

說好的長年隐居娲皇宮，不問世事的呢？！

大抵是與她心有靈犀，牧一面施施然走入門庭大開的火雲洞，在一衆人等的夾道歡迎中，甚有首領氣質地從容微笑颔首，一面暗自給她傳音道——

“娥姐，你是知道的，有伏羲在，娘娘是少不了造訪火雲洞的。”

這嫦娥自然能猜測到，就算居于火雲洞的伏羲名為人皇，可轉世之前畢竟是女娲娘娘的同胞兄長，壽盡後魂魄歸位更是融合了兩世記憶。

娘娘念着兄妹之情，多跑幾次火雲洞探望他，也是應有之理。

微笑接過一個小女孩兒恭敬奉上的花環，牧擡手将其戴穩在發間，傳音仍舊未停：“既是要來火雲洞，那娘娘每次帶幾個人族女仙侍候，便也順理成章了吧？”

“而我們來了之後，順便考教考教後世子孫，也是順理成章的吧？”

嫦娥：“……”

嫦娥面色如常地接過另一頂花環。

嫦娥面色如常地将花環戴穩在發間。

嫦娥唯唯諾諾地傳音回去：“順理成章，順理成章的。”

咱就是說，姐妹，你是什麼魔鬼長輩啊？

對火雲洞裡的人皇們來說，你們和後世凡間那些逢年過節就要考教孩子功課的惡魔長輩有什麼區别？！

不——！

嫦娥頓住了手。

還是有區别的——

凡人長輩們隻是在孩子活着的那有限幾十年裡問一問，而你們，則是連死了隻剩魂魄的後代都沒放過啊！

瞧着那正亦步亦趨陪侍在牧身旁，緊張不已解釋着其他人皇不是有意怠慢祖宗不出來接駕，隻是恰好都有事離開了火雲洞，才導緻隻有自己這個輩分最低的小子來迎接老祖宗的禹，嫦娥無語垂眸。

——孩子，别解釋了。

都是有修為在身的，誰還察覺不到那幾縷狗狗祟祟又戰戰兢兢的氣息啊？

何況今日牧來此的目的，本也不是和其他人寒暄……

果然，根本沒在意其他人的去留，牧揮手示意那些人皇家眷與侍從們退下後，連這洞府正堂都懶得走過去，就大馬金刀坐到了路邊一張石台上。

對着因被獨自留下來而提心吊膽的禹，她手上漫不經心地用羽扇給青鸾捋着毛，嘴上則是張口就扔下一顆雷——

“禹，我問你，你可是有個女兒？！”

“女兒？”

聞言，禹登時勃然變色！

不過到底是一代人皇，縱使隐居多年，養氣功夫仍是有的。

眸中驚色一閃而過後，他迅速就收斂好情緒，若有所思看向一直沉默跟随在最後的三隻狐狸精，立刻恍悟出今日兩位老祖宗這一遭是所謂何事了。

沉下目光自三妖臉上冷冷掠過，他轉回頭來，笑容依舊謙卑，卻是不答反問：“牧祖，可是有什麼不長眼的妖精，到恁老人家面前嚼舌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