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不知道?她還有這種攻擊力。
謝筠從短暫的失神中聚焦,看清暗色燈光下那雙瞪着自己水靈靈的杏眸,眼尾帶着被吓唬到無措的慌亂淚光。
真吓哭了?
謝筠蹙眉,手指松開圈禁住她的手,下意識地擡手想在她眼尾蹭一下。
顧長安是真的被吓壞了,眼看着他手掌貼過來寒毛直豎,垂死掙紮得小動物般張牙舞爪,對着他又抓又撓,指尖還是在小麥色的肌膚上留下幾道淺淺的印子。
燈光纏繞住謝筠根根分明的睫毛,他終于如願以償蹭去她眼尾被吓出來的潮濕,視線幽幽,帶着點兒野獸審判獵物的淩厲看她。
其實把她形容成乖巧的小貓,也許并不合适。
她在陷入危難之際更像是一頭張牙舞爪的小獅子,鋒利還有些執拗。
這點溫柔皮囊下探出來的鋒利,讓他興奮到靈魂嗡鳴震顫。
野獸都喜歡有帶有荊棘的花兒,他對溫室的乖巧的薔薇沒什麼興趣,隻有帶刺的玫瑰,在他探過去嗅聞刺傷他柔軟鼻翼時的感覺讓他陶醉。
最後,謝筠決定不逗她了。
看來是真的要吓哭了。
小腿上被他沾着藥油的手覆上,均勻地揉搓。
“這裡,被蚊子咬了。”他嗓音徐徐,帶着一絲狡貓逗鼠的戲谑,“藥油裡的成分可以止蚊蟲叮咬。”
他的指腹有些粗粝,帶着摩挲藥油融化後的滾燙,覆蓋在她被蚊蟲叮咬的紅腫處,用力摁揉。
薄荷清涼滲入皮膚,除此之外,他再無任何冒犯舉動。
顧長安掙紮得舉動慢半拍地停頓下來,漂亮眼睛可憐兮兮地瞠大,咬唇看着謝筠低着頭給她被蚊子咬的小腿上藥,心頭湧上一陣後悔。
所以,是自己誤會他了,還鬧了天大的烏龍。
她想到剛剛自己吓慌了掙紮又撓又咬的樣子,在他眼裡是不是特别好笑,肯定在心裡指不定怎麼無奈笑她了。
謝筠給她上好藥,将翻折上去的裙擺放下來,如此紳士的舉動在他做來卻不顯得儒雅斯文,如江栩禮在校慶時台上發言時為同行的女主持遮擋整理掉落裙擺不同,他反而帶着一股子渾然天成野性的餍足,仿佛蹭嗅聞足夠雌獸氣息的惡犬,吃飽喝足,懶洋洋地甩動着尾巴,感謝上天饋贈的美食嘗到了甜頭決定暫時放過她。
顧長安從床尾跳下去時有些急,耳根泛紅,不敢和謝筠對視,匆匆忙忙趿拉上鞋子往外跑,粉色裙擺随着飄蕩起來,像蛋糕店裡的草莓小蛋糕一樣可愛。
謝筠眼神落在她拖長的影子上,漸漸影子随着她轉彎,折疊到牆壁上,最後消失不見,他耷下眼皮來,遮蓋住有比午後陽光還要灼熱的眼神,收斂了鋒芒。
那是野犬尋覓到食物後靈魂嗡鳴興奮顫抖的眼神。
帶來即将捕獲獵物的快感。
身邊什麼東西震了震。
謝筠放松的手指蜷縮一下,緩緩掀了眼皮側目看了下。
是顧長安的手機,她剛剛落荒而逃似得,忘了拿。
手機不停震動着,上面的屏幕顯示來電人“江栩禮”。
狼崽子漆黑的眼珠盯了那個名字一瞬,不悅地耷着眉。
謝筠毫不猶豫摁了挂斷鍵,末了,還不忘将那個該死的号碼拉入黑名單,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阿筠,你來嘗嘗,是喜歡吃甜口的土豆泥還是鹹口的?”廚房傳來顧長安的聲音。
原本眼露兇光的野犬倏然收斂鋒芒,搖晃着大尾巴從床尾跳下來,朝她的方向颠颠地過去。
廚房裡開着一盞小燈,暖橘色的光線很淡,充斥在狹小的地方。
顧長安已經換了裙子,穿了件居家T恤和水藍色的柔軟長褲,系着白色荷葉邊紋的圍裙,兩側繩子收攏出細細的腰肢,長發挽起來,正站在竈台前将蒸熟的土豆小心翼翼地夾出來,放在搗食物用的小罐子裡,搗得軟爛軟糯,散發着澱粉與碳水的食物氣味,在這樣的暴雨夜,誘得人胃口大開。
她睫毛上還帶着蒸土豆揭開鍋蓋時氤氲出的水汽,凝結成顆顆透亮的小水珠,顧長安撐了一小勺土豆泥在小碗裡,在上面淋上奶香的醬汁。
她聽到謝筠過來的聲音,撐了一小勺,轉過身仰頭看他,遞過來眼神誠懇,杏眸濕漉漉的像是剛從雨中淋濕的月亮,“阿筠,你嘗嘗看。”
這美好無辜的眼神看得謝筠喉結滾了滾,隻覺得剛剛被咬了一口的肩膀處興奮得肌肉顫動。
謝筠沒接顧長安遞來的勺子和碗,他慢條斯理地低頭,偏湊過來,漆黑眼神直勾勾看着她,緩而慢得掀開唇抿掉她勺子裡的土豆泥,“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