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你......生氣了?”顧長安穿鞋,站起來給他騰地方。
少年人不看她,對她的話也恍若未聞,線條冷硬的下颌緊繃着,沒有一點兒弧度,顯然不想搭理她。
“中午我給你帶米線吧,你最愛的酸菜味,加麻油。”見到謝筠故意不理她,顧長安也不氣餒,習以為常地溫和一下,擡頭看了眼挂着的鐘表。
八點十分上課,現在已經七點五十了,她走過去也差不多了,手剛搭上門把手,忽然,一條沉實的手臂箍上她的腰,把她往懷裡一帶,在她驚呼聲中輕而易舉舉坐在門口鑰匙櫃上。
顧長安慌亂中揪住謝筠的手臂,腳尖離了地,小腿懸在空中,翹臀坐在冰涼的櫃頂有些不安分地蹭了蹭,可是空間狹小,她背後抵着牆面,眼前就是他堅韌,胸口鼓脹的肌肉幾乎要隔着布料蹭上,她無措地吸着鼻子,“阿筠你做什麼?”
如此視角,她陡然被擡高坐在這裡,足以俯視他。
謝筠一手扶在她腰間,一手撐在她頸後牆面上,薄薄眼皮擡着看他,漆黑眼瞳端詳她,“還不說嗎?”
“說什麼.......”顧長安有些着急,她還要回學校上早課,惶惶然地推拒着他抵近的肩膀,聲線放軟,“阿筠你别胡鬧,我要遲到了。”
嗓音又軟又輕,像是墜落的羽毛在他心尖尖上剮了又蹭。
他不說話,隻是定定地看着她,也放人下來。
“謝筠!”她蹙眉叫他的名字,纖細柔軟的手指在他肩膀上用力繃緊又張開,用盡渾身解數也推不開他。
少年人身形高壯,在她面前一罩小山似得。
“你不放開,我要生氣了。”又是句軟得沒什麼威脅力的威脅,那雙漂亮的杏眸堅定地與他對視。
謝筠也不惱,扶着她腰肢的手捂得那處皮膚泛熱,慢悠悠抵着,“如果是我在暴雨天,被人故意關在那樣危險的地方,你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這個問題問得顧長安一噎,竟有些回答不上來。
“是覺得我什麼都不懂?還是覺得我像他們所說的殘暴狠戾,報複心極強,怕我知道了會做出什麼窮兇極惡的事情來?”
他眼瞳墨黑,幽幽落在她嬌靥面容上,思路條理清晰,将她心中所擔憂竟說的一字不落。
謝筠收回手來,自嘲似得一笑,“顧長安,你樁樁件件口口聲聲都讓我覺得你是為我好,告訴我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想讓我全然的相信你,但是你又如此防備我忌憚我,覺得我如同他們口中所說一樣。”
他的目光太過于灼熱,隐匿許久的鋒芒終于露出,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雪亮的狼尾在暴雨夜揚起,露出隻有狼王才有的沉靜眼神。
“既然如此,你都不相信我是如何的人,僅僅靠傳言來推測,又何來讓我相信你。”
他說的,條條件件都在理,思維缜密,條理邏輯清晰,将顧長安說的啞口無言。
她确實理虧,對所有人都說着一套漂亮話,到頭來,還是内心對他有所防備。
那張溫柔的,高潔的,人人都誇贊的好人面具被他橫沖直撞的語言驟然撕裂,裡面不過是同普通人一樣的血肉。
愧疚的情緒将她心口攪動的不得甯靜,卻讓顧長安忽視了,一個在姑母口中成績很差的孩子,是如何有此般缜密嚴絲合縫的邏輯線,以及敏銳如鷹隼般的洞察力的。
“我知道的,你們都是一樣的。”謝筠自嘲地勾着唇角,幽黑眼睛淡漠看了她一眼,薄眼皮垂下來,松開箍着她的手轉過身來,漆黑的狼尾翹着随着他動作晃了晃,“沒人願意信我。”
少年背過身,出門時背影被樓道裡散落的陽光打得斜長,有幾分被趕出家門無處可藏狼狗的無措感。
下一秒,後面追出來道身影,手腕被柔軟地握住。
顧長安跑出來的急,額頭上出了層薄汗,一把抓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黑眼睛水潤望着他,寫滿了真誠,“是我的錯,阿筠,你别生氣了好不好?”
像是軟乎乎的小貓,将雪白脆弱的肚皮攤開來給他看。
握住他腕骨的那隻手小而軟,皮膚滑膩,指骨也小,像是細伶仃的竹節被柔軟傘面撐開,指腹更軟,也是像極了小貓的爪墊。
顧長安追出來的着急,她光顧得上一句句給謝筠解釋了,說得着急而誠懇,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她拉住的少年散亂蓬松的碎發下,那雙漆黑的眼瞳裡被層層情緒旋渦掩蓋住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