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予拿起銅絲也開始了制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份圖紙的花紋不複雜,下班前她就完成了。
五個人端着盤子給于方林檢查,于方林瞟了一眼說:“重做!”
五個人都傻眼了,三個學徒垂頭喪氣的離開。陸青予看了下,他們三重做确實不冤,扁絲歪歪扭扭,花朵真的被他們做成了棒槌。
但是章同和她自己的,她就看不出來了。
章同是個憨直的性子,已經問了出來:“師傅,我這做的花紋挺好啊!”
“好什麼好?”于方林對他們說:“你們隻看正面,不看看側面嗎?才這點銅絲,就做得高高矮矮的。到時候會有很多空隙藏空氣,點藍燒藍後就會出現大氣孔。大氣孔就是劣質品了,根本賣不掉。還有這裡轉彎的地方,銅絲都歪傾斜了。”
陸青予和章同舉着自己的盤子放在眼前,還真是。正面平整,側面凹凸。轉彎處銅絲是直接拉上的,也沒剪切添補。
“我們明白了!”找到原因提高技術,陸青予挺高興。
“嗯!明天繼續。”于方林繼續手上的活兒。“到點兒就下班吧!”
陸青予看着車間的時鐘,掐點兒沖向了隔壁車間。沒有找到賴鑫的人,被告知,已經下班離開了。
真他爹……陸青予想罵髒話,忍住了。
她又憋了一下午,必須找廁所了。
出門往右是文化宮,往左是來時的路。陸青予記得路過一個電影院,距離不遠。
果然,步行不到十分鐘就到了和平電影院,成功借到了廁所。問了下電影院開門的時間是從中午到晚上,現在她心中有底氣了。
坐上公交回到家,老爺子已經回去了,坐在廳堂的方桌前等着她,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陸青予小心翼翼地說:“爺爺,不是我下班沒等您,實在是尿急去找廁所了。”
“我不是為這個生氣的。”老爺子拍着桌子。“今天一整天,你都沒來找過我。”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陸青予親熱地坐過去挨着老爺子。“您看啊,作為您孫女,在工作時間經常找您不好吧。别人會說我搞特殊,走後門的。”
“說什麼說?”老爺子繼續拍桌子。“他彭城就不是大師兄的兒子?賴鑫不僅是李長生的徒弟,還是他外甥呢!這兩個人一個當了總經理,一個做了車間主任。一二把手都是他們。
我們工坊以前就是個家庭作坊,裡面都是師徒親戚朋友。大家一家人,多好!現在改制來了好多外面的人,大家拉幫結派。連我孫女來看看我,都要說閑話了。”
陸青予歎了口氣說:“爺爺,我也看出來了,你們工坊裡的親戚朋友徒子徒孫都是分了師傅的,你們三位老師傅三個幫。
雖然大家平時工作上有合作也有競争。但是這次彭城和李長生的幫派站在了一起,他們的利益是一緻的——就是趕走我!”
“就因為你是女娃?”
“對,我是女娃。除非我真的能力超群,否則他們不會把我當自己人看的。他們的思想還活在解放前,搞技術壟斷呢!”
陸青予聳聳肩膀,無所謂地給自己倒了杯涼開水喝。白天真是渴死了也不敢多喝水。
老爺子拍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我還以為你能進來就好了,他們肯定能看見你的潛力。現在,你的精力都用來保護自己、保護爺爺了。哪裡還有力氣去好好鑽研技術,學東西。
爺爺後悔啊,當初就不該為了名聲,把陸金留下來,把你爸弄出去。就應該讓他賴在工坊,我再多收點徒弟。李長生這老鬼,就是徒子徒孫多,當幹部的多。現在整個工坊,都成了他的天下了。大家都要聽他的!”
陸青予給老爺子倒了杯涼水說:“長久的獨斷專行是不可能的。您看着吧,時代變了、社會發展了,家庭作坊會被市場淘汰的,彭經理不可能每次都聽他的。
我這次成功就是乘了改革的春風。下個月,還有女工的專項招工。會好的,慢慢會好的。”
老爺子帶着哭聲說:“我的青予啊,委屈你了。爺爺知道你不容易啊!我們家的孩子,都太老實了。”
陸青予聽着話,沒有搭腔。
她才不會老老實實任人欺負呢!尤其是剛才,似乎還聽說了父親離開工坊的原因。
在這工坊的第一步,先把女廁所建起來才行。明天再去試試看吧!
上工第二天,陸青予一早就來了工坊,賴鑫一直在二樓。
學徒們不允許上二樓,陸青予隻能在樓下等着。她算是看出來了,賴鑫是故意躲着她呢!
于方林今天讓五個人重做,他們需要先拆掉昨天的作品,鏟掉膠,打磨光滑平整後,重新繪畫貼絲。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在去食堂的路上攔住了賴鑫。
賴鑫十分不悅:“人是鐵、飯是鋼,你要說啥,也要等我吃完飯。”
“賴主任,人有三急,吃飯連第三都排不上。請賴主任解決一下我最着急的問題。”
陸青予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說:“請工坊提供女廁所。”
“我們工坊以前沒有女人,所以沒有女廁所。而且女人埋汰、不吉利,把女廁所放在工坊,生意會變差的!”賴鑫理所當然地說。
“那你們外賓服務部怎麼有女廁所?你們怎麼不嫌棄?”
“外賓,外賓和你能一樣嗎?”賴鑫不耐煩了。“走走走,别胡攪蠻纏。你要留就留,不留就滾!我們工坊本來就不歡迎女人。”
陸青予站在原地像釘子一樣一動不動:“賴主任,首先,我一點也不覺得中國人比洋人差。其次,你是你,工坊是工坊,你代表不了工坊。
彭經理在報紙上明确說了,要邀請女性加入工坊,促進工坊的改革創新!連女廁所都不提供給女工匠,算什麼改革創新?你這是惡心人還是準備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