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會後是合影,陸青予站在了最後一排,挨着毛紡廠,絲綢廠新認識的姐姐們。
相機咔嚓,成百上千的優秀婦女定格在此刻,也保留下陸青予成長的瞬間。
從待業青年,到擠進和尚工坊,再到成為婦女代表。
陸青予對自己說,冉青,你很棒。冉青,你可以的。将來,你也可以站在領獎台上,成為更多人的明燈。
在天和工坊裡,又是另一種氣氛。
首先是彭城組織了工坊骨幹的會議,旗幟鮮明地表明二号車間的員工培訓方式更優更好,請一号車間推廣執行。
現場會上,李長生的臉色很難看,賴鑫的臉色更難看。兩個人關起門來讨論了很久,結果不得而知。
接着宣布了人員調動,一号車間綜合考核和日常表現最末尾的兩個年輕工匠,一個分流去了鍋爐房,一個去了銅胎房。一時間人心惶惶,偷懶的人少了許多。
工坊另外招了兩個年紀較大的女工人,一個在食堂幫廚做飯,一個負責工坊的清潔,包括女廁所清潔。年輕的女工匠們歡呼起來,終于不用花時間清洗廁所了。
工坊内一時謠言四起,女工匠搶了男工匠的飯碗。陸青予靠老爺子送大禮走關系,所以經理對她特别關照。工坊已經準備讓賴鑫下台,讓陸青予成為車間主任了……
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處于流言中心的陸青予并不知道。三八節後,她歡歡喜喜跟着老爺子去了市博物館。
80年代的市博物館是仿大會堂的風格,灰色的樓房,立着六根大石柱,磅礴大氣。院子裡擺放着不知道哪裡出土的石象石人。
走進大樓是一個挑高的大廳,左右兩邊是折疊樓梯。兩邊是展廳,按照出土年代分為先秦,秦漢、唐宋、明清和近代展館,還有個專題展廳。布局結構和40年後差不多。
剛到一樓大廳,張硯林就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帶他們去了地下室文物修複區。
張硯林30多歲戴着眼鏡,長相儒雅溫和,專業水平很高。他和老爺子讨論的内容,很快就讓陸青予入迷了。
“陸師傅,我這邊已經把這幾件文物清洗好了,經過我們斷代,都是明晚期的作品。但是器型破損,銅鏽嚴重,琺琅和掐絲部分也有些破損脫落。我已經把大型複原好了,但是這些細小的地方有些困難。”張硯林直截了當地說。
老爺子戴上老花鏡,彎腰細細看過去。
兩件稍大的景泰藍文物,一件是高約30厘米的雙獅紋藏草瓶,上面的瓶口和鑲嵌的獅子變形嚴重,部分琺琅脫落,露出了内裡的紫銅膽。不少鍍金消失,銅鏽斑斑。
另一件是高約40厘米的琺琅凫尊,昂首挺胸的魚凫鳥背上馱着一個小花瓶。器型挺完整,但是生長了很多銅鏽物質,甚至腐蝕了琺琅部分。
其他幾件是小東西,盤子、花瓶什麼的,銅胎凹陷,琺琅銅絲各有損壞。
總體而言,這些景泰藍器型流暢優美,顔色鮮亮。中間的掐絲較粗,花紋簡潔大方。和清朝的繁複纖細的風格,有着很大的差異。
“這些都是好東西啊!”老爺子轉着圈看着。“可惜了,可惜了。我記得當初去幫忙,這些東西都陷在淤泥裡,這墓裡面是以前就進了水吧!”
“是,這地方以前地震過,就給裂開了個口子,雨水日積月累浸泡了墓室。後來墓室頂上的磚石還掉下來砸壞了陪葬品,保存得不好。”張硯林解釋着。
陸青予第一次見到文物,興奮得想要摸一摸這些好幾百年的真東西。
結果她剛伸出手,就被張硯林拉住了。他也不說話,遞過來一副手套。
陸青予一下子就臉紅了,然後接過手套默默地戴上。張硯林輕輕笑了
“陸師傅看看怎麼修複比較好,我這邊有工具的。”張硯林指着工具架子。
老爺子拿起手套戴上,坐在了桌前。“這兩件大東西不好弄,我試試。青予,你就幫我們打打下手吧。好好學,好好看。”
“好!”陸青予挨着老爺子在一邊兒坐下,身體幾乎靠在了桌上。
張硯林戴上手套挨着老爺子在另一邊坐下,身體也幾乎靠在桌上。兩個人緊緊盯着老爺子,老爺子緊緊盯着手中的文物。
老爺子先抱着雙獅紋藏草瓶說:“這件估計好修複一些。瓶口我們可以用工具墊着敲打複原,盡量不損壞琺琅的部分。
瓶口旁邊這兩隻銅獅子,我看它的變形情況,估摸着裡面是空心的。我需要取下來,敲擊修複後,重新再鑲嵌上去。
至于鏽迹,我們可以用砂紙輕輕除掉,然後再刷上金。”
張硯林一邊聽一邊點頭:“都聽陸師傅的,那您看看這缺損的琺琅怎麼辦?如果把現在的色砂添進去,估計不經過燒制是不能附着的。
如果進行燒藍,其他地方的琺琅經過高溫都會變化,到時候可能無法控制地變成新物件。博物館也不希望把明代的東西徹底變成現在的新東西,就沒有年代感了。”
陸青予觀察了一下文物,覺得張硯林說得對。如果把文物修成了新東西,那就是搞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