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予回到車間,黃玉琴跑過來關切地問:“剛才怎麼了?是和蘇領導發生争執了嗎?我聽見你們吵起來了。”
羅斐也接着說:“蘇領導是來幹什麼的啊?是不是來采訪台燈的?為什麼把他趕走了,多好的機會啊。”
陸青予舉起手裡的書晃了晃:“沒有吵架,他來采訪第二批台燈訂單的事,我暫時不想告訴他。他幫我借了一本書,我們讨論來着。”
黃玉琴分不清她說話的真假:“是嗎?沒吵架就好。蘇領導人挺好的,經常來采訪我們的工作。我們女工考工作的時候,給我們都寫了專訪。”
羅斐眼尖,伸手拿過陸青予手裡的書:“你借的什麼書,給我學學呗。”
陸青予還沒認真翻看,就被羅斐拿走了。她隻瞧見封面上一個漆字,猜想着是他幫忙借的大學圖書館藏書。
“應該是漆器圖案設計的書,和景泰藍都屬于中國傳統工藝品。我借來看能不能找到點靈感。你要看就先拿去看吧,記得還我哦!這是圖書館的書。”
“哦!好的。”羅斐走回座位仔細翻閱起來。
這本書是少見的黑色封面,紅黃白的花紋組成一條大魚,周圍環繞着一圈小魚。書上寫着《漆墨尋芳》四個字,作者悍然寫着:蘇遠宸。
翻開封面,扉頁上用端正的楷書鋼筆寫着一首詩,
漆器描金畫意深,心如彩筆繪情真。歲月磨砺久相伴,同色同紋憶舊痕。
落款寫着:蘇遠宸敬,1983年6月。
羅斐擡頭看向陸青予,她顯然不知道這本書是誰寫的。
一想起蘇遠宸英俊潇灑的樣子,風趣優雅的談吐和氣度,還有這首情真意切的詩歌。羅斐鬼使神差地用美工刀裁下了第一頁,并把邊緣修理得整整齊齊。
擡頭四向看看,所有人都在忙碌。沒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她順利地把這張扉頁放進了自己的書包。
陸青予叫來殷麗和鄧思詩:“我有個想法要去實現,需要把壞掉的放大器重新做出來。你們能幫忙嗎?”
鄧思詩笑着說:“沒問題啊。我還記得圖紙,我回去找點木頭重新做一個支架。裡面的金屬部分麗姐應該很熟悉。”
殷麗點着頭說:“我還能把支架用金屬加固,零件做得更結實,誰也沒辦法輕易破壞。不過你需要用它來做什麼?”
“敲門磚!”陸青予呵呵笑着。
敲門磚?敲哪裡的門?兩個姑娘一頭霧水。
陸青予心中惡趣味地想,和不講武德的人公平競争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走尋常路。
既然你們當初毀掉了我的作品和機會,這次就用它來敲開輕工局的大門吧。
李長生對待這次的台燈設計很慎重,前所未有地慎重。他把賴鑫和曾來都叫到工作室,用三天時間出了一套稿子,也仿照着陸青予的做法渲染了另外兩種色彩方案。
但是他們受傳統繪畫影響,暫時還畫不出立體效果圖來。
彭城收到稿子一看,燈座是敞口高腹的渾圓花瓶,圖案是非常傳統的藍色底配粉梅花,燈罩是米色百褶紙做的圓台形。另外兩個色彩方案是黑色和紫色。
大面積的深色底座和淺色的燈罩搭配在一起,看起來頭重腳輕,視覺感官不夠美好。
彭城想提點意見,但是李長生已經開始自賣自誇了。
“實不相瞞,我的手發抖不已經适合拿毛筆了。這張圖是賴鑫執筆,曾來着色,我給的方案意見。看看,多漂亮。老祖宗的好東西就算是變成西方的台燈,也是最漂亮的。”
賴鑫的彩虹屁立刻跟上:“師傅讓我們執筆,這是在教我們呢。這一次我又學了好些東西。還是師傅的眼光獨到,這台燈,太美了,客戶一看,起碼追加兩三百的訂單。”
曾來在旁邊猛點頭,李長生摸着下巴很受用。
彭城還能說什麼呢?可能自己的審美真的不行了吧:“那就好,希望客戶能喜歡。”
章同一直在關注樓上的動靜,他一發現李長生師徒離開彭城的辦公室,立刻通知陸青予。
陸青予帶着重新做好的圖案放大器上了樓,裝作無意地堵住了準備去輕工局發傳真的彭城。
“彭經理,您要去輕工局嗎?能不能帶上我,我想把這個儀器送給輕工局的研究院,請他們幫忙改進推廣。”
彭城對陸青予的發言有些詫異:“你這儀器不是留着申獎的嗎?”
“我覺得與其等明年申獎,還不如現在捐出去讓輕工局幫忙推廣,早日降低技術的門檻,提高工美産品的質量和生産速度。”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陸青予心知肚明,笑得特别純粹無邪。
“有志氣、有心胸,好樣的!”彭城接過了陸青予手中的放大器。“我正要去輕工局交圖紙,我們一起走,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