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月的工資按以前的級别發,第二個月的工資要按新的技術級别發。
端午節後,工坊迎來了第一次全面考核,所有人都要進行重新定檔評級,核算技術等級工資。
這一回涉及的人太多,連輕工局都驚動了。他們派了專家組來工坊見證考核,更重要的是來幫着維持穩定。
核算方式提前一周公布,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申請級别,然後帶上自己三個月内獨立完成的作品上交就可以了。如果三個月内沒有作品,就參加現場考核。
這一下很多人都傻眼了,特别是一号工坊的個别号稱老資格的師傅,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獨立完成過作品了。平時指點别人完成,自己最多動動嘴皮子,最後還要署上他們的名字。
工坊内現存的作品不多,它們的歸屬,成了目前最大的問題,為了評上最高級,大家開始搶作品。
首先瞄上的是外賓服務部的作品,這裡面第一檔頂級作品是李長生設計、陸開明合作完成的,年代久遠,誰也沒法動用。
第二檔暢銷的精美作品基本上是由于方林和張少堅完成的。所以他們很愉快地拿到了代表作上交。
年輕人天天有活兒幹,隻需要挑最好的作品上交就行。陸青予上交了玉蘭花台燈,黃玉琴等人交了花瓶、首飾盒、盤子……
賴鑫、吳準手藝還在,也能挑出好作品。陸金的作品質量明顯比兩人差很多。
一号車間規劃出一塊空地,擺上長桌。一件件作品就這麼水靈靈地擺了上去。
這次評級既是工匠手藝的比拼,更是一場精美工藝品的展覽。
随着作品擺滿了長桌,大家紛紛猜測起兩個重要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把誰的作品定為工坊最高級——八級工的标準?選誰的作品也意味着這個人代表了工坊工匠的最高水平。李長生還是陸開明?
最近這兩個人都沒有出作品,就算有,擺在櫃台最高處的作品都是兩個人合作完成的。歸屬于誰都說不清。
吃瓜群衆覺得,兩個大佬難道想現場比拼?目前李長生請假了,那不是陸開明的天下?
第二個問題,長期忙于行政工作的彭城和李正林會交出作品還是現場制作?已知這兩個人日常是鮮少進車間的。
吃瓜群衆希望能看看兩人的笑話,哪怕看一個人的。
就在一群人一邊參觀一邊研究談論的時候,陳鑒借着人多站到到陸青予身邊,裝作無意地說了一句話。
“請陸師傅不要來了!”
陸青予驚訝回頭,陳鑒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拿着抹布擦着桌子離開了。
陳鑒是吳準的徒弟,當初也是名次靠前選上的。他長得斯文秀氣,常常低着頭不說話,沒有這個時代男性的精氣神,所以沒被李長生選作接班人。
他說這話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秘密嗎?
陸青予把這話告訴了老爺子,老爺子哈哈大笑:“他們想吓唬我,讓我不來我就不來嗎?雖然這幾個月我沒給工坊做新東西,但我手藝還在,我不怕現場比拼!李長生這個家夥手上的活兒從小就不如我。”
“還是小心些好!”陸青予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但老爺子我行我素,依然正常上下班。
周三陸青予要上課,沒辦法陪老爺子回家。她把老爺子送上公交車,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文化宮。
剛到文化宮站上講台,助教雲芳芳跑進了美術教室:“陸老師,有個路人從人民醫院打電話到這裡,你爺爺摔倒骨折了,讓你趕快去醫院看看。”
陸青予腦子嗡的一聲,立刻想起了陳鑒的話,心中一陣後悔。
她丢下東西跑出教室,蘇遠宸迎面而來:“我剛才聽說了,你去人民醫院要坐七路車,這趟公交等候時間特别長,我騎車送你去!”
陸青予想想點了點頭。
助教老師幫忙把兩個班學生放了學,通知另找時間補課。陸青予跟着蘇遠宸,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
車後座不知何時綁着一塊泡沫軟墊。第一次坐自行車後座的陸青予小心翼翼地分腿上去,雙腿垂下,這姿勢雖醜但最安全。
蘇遠宸曾經幻想過無數次搭着穿裙子側坐的可愛姑娘,騎行在灑滿陽光的道路上。現在卻不得不在這種情況下,搭着她猛踩踏闆,輪胎飛轉。
即便以這樣的姿勢坐在後面,陸青予依然覺得害怕,隻有緊緊拉着他後背的襯衣,小小地揪起兩塊。
一個急刹車,陸青予一臉撞上了他的後背。
蘇遠宸愣了一下,沒有回頭:“你快去病房,我把車停了來找你。”
陸青予捂着撞紅的鼻子跳下車。
急診室裡,老爺子躺在床上呻吟,臉色蒼白。旁邊坐着護士,見親屬一來就開始罵人。
“老人這把年紀了,你們讓他一個人拄着拐杖坐公交車,下車連個攙扶的人都沒有,怎麼做子女的啊?現在摔骨折了,老人多受罪啊。”
陸青予撲上去:“爺爺,你怎麼樣?”
陸開明睜開眼:“青予啊,我沒事。今天下車的時候,有點擠,我沒站穩,不小心就……”
陸青予腦子裡瞬間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正準備下車。一些人準備上,一些人準備下,車門打開……
“請陸師傅不要來了!”陳鑒的話在耳邊響起。
如果這時,有人伸出一隻手,隻需要對着老爺子的後背輕輕推一下。
一個七旬老人從車廂内重重摔倒在車外水泥地上,手肘、小腿随之骨折。
陸青予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都是自己的錯,沒有引起重視。這絕對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爺爺,你有沒有感覺有人擠你或者推你?你有沒有看見熟人?”陸青予果斷地問。
蘇遠宸滿頭大汗地跑過來,聽到這句話十分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