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後的政民路熱鬧非凡，随着韓流的盛行，韓餐館也多得雨後春筍似的，玫瑰和方協文沒費太多心思，就在其中一家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天邊的晚霞已經褪去，初上的華燈映照着一片人間煙火。室内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韓國那邊的一個什麼綜藝，一群男女在熱舞。
一落座，服務人員就端上來一壺大麥茶和幾樣小菜，玫瑰點了她想吃的石鍋拌飯，方協文又加了香煎明太魚、烤牛肉和醬湯，還特地幫玫瑰要了一紮甜米露。
玫瑰忽而一笑。
“你笑什麼？”方協文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細心幫她把餐具用熱水燙了一下。
“沒什麼，隻是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沉得住氣的，到手的工作就這麼飛了，你是真不着急啊，還有心思坐這兒陪我吃飯呢？”
“那不然呢？”方協文彎了彎眼角，“再怎麼樣也要吃飯啊，難道你想看着我在你面前哭一場嗎？”
玫瑰也學他彎了彎眼角：“如果你真想哭，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你靠一靠。”
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強，瞬間就擊碎了方協文臉上僞裝的快樂，玫瑰看見他眼尾紅了。
可下一秒，他就别開視線看向了電視牆，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掙紮，看着特别擰巴。
“畢竟。”玫瑰輕咳一聲，“大家是好朋友嘛。”
話音一落，方協文就碎了一地。
大概過了十分鐘，他才勉強将自己拼好，指着牆上的電視介紹到：“這是韓國最近大火的綜藝，《情書》。”
“哦。”
玫瑰對韓國的娛樂文化沒什麼興趣，隻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氣氛再次陷入尴尬。
好在沒一會兒菜就上了桌，方協文幫玫瑰倒了一杯甜米露，“你嘗嘗這個，是大米發酵的，很甜很爽口。”說完又補了句，“不含酒精的，你可以放心喝。”
玫瑰諷刺一笑，“含酒精我又有什麼不放心？反正方師兄你是柳下惠，就算我真喝醉了你還能占我便宜不成？”
“胡說什麼。”方協文眼睫微動。
玫瑰挑眉，“我哪胡說了？哦，你的意思是咱們兩個之間比較怕被占便宜的人是你才對，是吧？放心，我黃亦玫也不是什麼便宜都占的人，雖說方師兄你也算是有幾分姿色的男人……”玫瑰頓了頓，“但是從昨晚到現在，我已經想開了。”
方協文抿抿唇，“已經想開了？”
玫瑰鄭重點點頭：“嗯，我承認，我之前是對你有點動心來着，可昨天你的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我要是再執着下去豈不是真害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來，方師兄，我以這杯甜米露代酒敬你，喝完這杯之後你就當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玫瑰自顧自碰了碰他的杯子，将杯子裡的乳白色飲料一飲而盡。
别說，還真挺好喝。
可他卻沒動，神色恍惚，“就一晚上的時間，就想開了？”
“嗯，我學心理學的嘛，比較會自我開導。”玫瑰嘴角浮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況且，我這好容易下定決心辭職讀研，要是不能全身心投學業，豈不是太辜負自己了，人總不能隻拘泥于小情小愛吧。你說呢，方師兄？”
方協文腦子已經嗡嗡響，隻能機械地答了句，“嗯。”
玫瑰還欲再說，Tina的電話卻進來了，說是她人已經到了首都機場，一切都很順利。
玫瑰說，“你一個以領導自居連拜年短信都不回的人竟然會落地給我報平安？你還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Tina這才笑了，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晚那個韓蕤回去就一直對黃小姐念念不忘，問能不能把她的電話号碼發給他。這事她姜雪瓊做不了主，兩邊都是朋友她又不好得罪，隻好先來問問當事人的意見。
末了又說，給個電話又不代表就要談戀愛，大家都藝術圈的，就當交個朋友呗。
玫瑰眉心一跳，迅速看了眼對面的方協文，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這家夥還真夠執着的，都說了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要不，你把他電話給我吧，回頭有時間我聯系他。”
挂了電話，方協文果然問道：“誰呀。”
玫瑰吃了一口拌飯，漫不經心地答道：“我前老闆，非要介紹一個什麼雜志社的時尚編輯給我，拒絕又不好拒絕。不過那人昨天在酒吧我見着了，倒是不讨厭，交個朋友好像問題也不大。”
“所以，你昨天是去……相親了？”方協文艱難說出這句話，面色已發白。沒有立場的占有欲如同暴雨傾盆，将他淋了個徹底。
“相親？”玫瑰跟見了鬼似的，“你覺得我黃亦玫需要相親？”
“那或許是對方需要相親呢。”
“那倒是……”玫瑰大笑，故意逗他，“有這個可能。”
接下來這頓飯的時間，方協文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玫瑰卻一副食欲大增的樣子，不僅自己吃得很開心，還不停給他夾菜，一邊夾還一邊說，“方師兄，你也多吃點，不然都浪費了。”
“嗯。”
“方師兄我記得你是朝鮮族吧？之前還沒太注意，今天你這麼一撩起頭發還真有點韓國歐巴的意思了，去年那部電影《假如愛有天意》你看了嗎？”
方協文輕輕搖搖頭，“還沒。”
玫瑰認真建議道：“那回頭等你有女朋友了，可以和她一塊看看，電影還不錯。”
方協文終于停下了筷子，仿佛有什麼東西再也壓制不住，就要從心底破繭而出。
“黃亦玫。”他艱難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玫瑰不知死活，繼續說道，“哦，忘了跟你說，我已經跟系裡打好招呼了，下周就搬回學生宿舍去。”
“那丢丢怎麼辦？”方協文的語氣蓦地加重，“你就不在乎它的感受嗎？學生公寓那種地方，怎麼可能容下它？”
“你說得我也不是沒考慮過……那你說，該怎麼辦？”玫瑰把問題抛回給他，神情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喝了口甜米露。
方協文語結，胸膛劇烈起伏，憋了半晌，才終于吐出兩個字來，“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