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怎麼不疼?
有人墊在身下,氣息冷淡,硬邦邦得似一口古刀,腹部肌肉鼓鼓囔囔。
此時月淡星疏,四野寂寂,唯有少女淩亂的呼吸,兩雙眼眸靜靜對視。
顧白月捂着鼻子坐起,一陣頭暈眼花。
那人欲言又止,頗為費解:“你喜歡這樣坐在我身上?”
準确說,是坐在腰上。
顧白月低頭一看,驚覺此時姿勢确實過于暧昧,站起身來連連擺手,“對不起。”
那人以劍支地,猛然坐起,動作間狼行虎視,野獸一般迅捷利落。
一點紅是殺手,除了在楚留香那裡折戟沉沙,生平少有失手,他謹慎,機警,殘忍,冷峭,心裡始終結着蒼蒼茫茫的冰雪,而這層冰雪,也曾短暫地被一縷春風照拂過。
殺手總是離群索居,相較于笑裡藏刀的人,一點紅更願意幕天席地,與山精野怪為伴。
她其實無須道歉。
少女慌亂地跑近時,他就已經驚醒了,透過夜色,看到女子綽約風姿,窈窕豔質……
還有那樣一雙美麗的眼睛。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她大約不知道,沒有他的默許,任何人都沒辦法靠近他三丈之内。
一點紅眉眼沉沉,一步步走近。
太過強烈的侵略感,如有實質。
顧白月往後退去,後背抵到樹幹上,退無可退。
他低聲啞然:“你倒是膽大,深山野林,孤男寡女,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
無花仍在力戰,憑一己之力,攔下所有追兵。
不多時,水母陰姬匆匆趕來,“你們都退下!”
對付一個晚輩,她還不屑于以衆欺寡。
水母陰姬面色陰沉得能夠滴出水來,看向眼前白衣蒙面之人,冷冰冰質問:“是你帶走了她?”
無花閉口不答。
還從未有人如此忤逆她,水母陰姬勃然大怒:“你可知,夜闖神水宮,還敢擄掠我宮中之人,你會怎麼死嗎?”
無花冷笑,“她本就不屬于這裡,如今不過是完璧歸趙。”
“好好,好一句完璧歸趙!”
水母陰姬一雙清澈明銳的眼睛裡,已充滿了滔天焰火,威嚴鎮定的面容也變得猙獰扭曲,青絲無風自動,指尖沁出一粒粒水珠,化作流箭飛矢,直取無花雙目、咽喉、胸膛、肚腹等幾處死穴!
無花長袖飛揚,鼓脹成一面大大的口袋,又如青萍荷葉,将那水珠網絡住,圓兜圓轉,滴溜溜滑動,卻未曾沾濕衣服一分一毫。
“咦?”
旁觀的神水宮弟子紛紛訝然變色,隻因這白衣人似乎對水母陰姬的武功路數十分熟稔,不但能預估她下一步動作,甚至早有破解之法,雖欠缺一些火候,但來日必成心腹大患。
弟子們都能看出端倪,水母陰姬又豈會不知,她比弟子們更為敏銳,甫一交手便知,此人修行過神水宮的心法,且是最為機密的上乘心法,除了那些資質出衆的内門弟子,普通幫衆根本接觸不到。
難道神水宮出了叛徒?
水母陰姬語氣森然:“你從哪裡獲悉的神水宮心法?”駭然的目光一一從弟子們臉上刮過去,仿佛鋼刀鐵針。
宮南燕縮在人群之中,渾身一抖。
無花拿出一張粉紅色薛濤箋,“自然是司徒靜口述于我,我隻道宮主神功蓋世,禦下苛刻,不想對自己的親女兒也如此不近人情,當真厲害,厲害!宮主可知司徒靜的絕筆書寫了什麼?”
神水宮衆人嘩然,不想司徒靜竟是水母陰姬的女兒。
司徒靜在世時偏愛薛濤箋,閑時喜歡附庸風雅,在薛濤箋上寫幾筆,何況戀愛之中的女子本就多愁善感。
水母陰姬有愧于心,也不争辯,隻劈手來奪:“将此箋給我!”
無花哈哈大笑,“司徒靜死前已有兩月身孕,一屍兩命,天人永隔,宮主與其殺我,不如去找那孩子的父親,再晚,那人隻怕又要做新郎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水母陰姬果然痛苦非常,一掌揮出,山谷震顫,沙石簌簌而下,“我要那人碎屍萬段!”
無花心下快意,将薛濤箋遠遠抛了出去,自己飛身離開,“薛濤箋上有答案,宮主自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