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婉雲走了兩步,扭頭又走回來,到他身邊,低聲道:“你扪心自問,如果晏雪是我們親生的,今天被秦冕一棍子打成這樣子,你也幹站着說這兩句話嗎?”
說完,她這回是真走回房間。
秦莊斂目,沉默了。
這事兒,到此,大人們也的确以為結束了。
但到了後半夜,才知道,這哪兒是結束,這分明是剛開始。
秦莊和許婉雲被房間裡的電話叫醒,那頭的阿姨驚呼:“不好了,先生太太,大少爺剛剛到家,直接跑冕少爺從客房拽出去,兩個人去花園那邊了。”
“什麼?”秦莊剛睡醒,人都是懵的。
許婉雲搶過他手裡的電話:“老爺子那頭知道了?”
阿姨道:“太晚了,周管家還沒敢說呢。”
“嗯。”許婉雲眼珠子一轉,拿着話筒下床,剛踩着地就“哎喲”一聲。
秦莊在拿外袍,聽見這聲響轉過來。
許婉雲趴在床側:“诶唷,我這腰怎麼閃了。”
秦莊着急地繞過去扶她:“别急别急。”
許婉雲一手按住後腰驚呼:“诶唷,你别碰我,我這腰……”
電話裡的阿姨更急了:“太太?您沒事吧?要請醫生來嗎?”
“不用不用。别驚動大家,我沒事,這就去看看。”
電話挂了,秦莊才道:“你這是做什麼?”歎着氣,轉身給她取睡袍。
許婉雲完好無損地站起來往地上找拖鞋:“老周是不會因為孩子的事情去叫醒老爺子的。你的好弟弟倒是有可能去。”
但是老爺子畢竟年紀大,半夜睡着了,哪能這麼輕易醒得來,等秦敬把老爺子叫起來,秦勖都把秦冕打得在玫瑰花田裡滿地滾。
秦敬進秦家大宅,自然是沒有帶自己的保镖助理,這麼多年不在家,指揮人也是需要個反應時間。
不等保镖們把兄弟倆找到,秦勖已經在秦冕右後肩的位置砸了一拳頭。
傍晚剛下過大陣雨,玫瑰花地裡滿是泥濘。
秦敬沖進去找兒子的時候,跑丢了一隻拖鞋,狼狽不堪,見兒子滿臉是泥地要撲上去打秦勖,結果被個子更高的秦勖反手背摔在地。
他吓得冷汗直冒:“住手住手!秦勖!那是你親弟弟!你為個外人,打你弟弟?”
秦勖十八歲的身形早就已經比肩成年男性,站在躺在地上的秦冕面前時,簡直高大得不像話,眉骨下面壓着那雙深灰的眼眸,往下看秦冕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隻随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等他一擡眸,冷淡的視線看向秦敬時,透着濃濃的不滿:“二叔,誰是我親弟弟,我心裡有數。”
秦冕倒在地上嗷嗷叫,模樣慘不忍睹。
秦敬被這個堪堪十八歲的侄子盯着,那雙眼眸裡透着冷。
秦勖移開視線,低頭看着秦冕:“堂弟,我晚上給你爸打過電話,但你爸說,你沒錯,不需要跟晏雪道歉。所以我換一個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你要怪,就怪你爸,懂嗎?”
此時秦莊和許婉雲也已經走到了跟前,剛好聽見這話,面面相觑。
秦敬一臉鐵青。
他完全沒想到,這個堪堪十八歲的侄子,居然還玩了一手先禮後兵。
秦勖是趁着晏雪熟睡偷偷從醫院跑出來時,穿着一件黑色的防風衣,此刻全是泥水痕迹和泥點子,在父母走過來時,他拽開拉鍊脫掉衣服,丢在地上,對秦莊說:“爸,我已經讓周叔聯系了園藝公司的人,今晚就把這片地挖個池塘吧。”
頓了頓,他陰沉的臉轉向花房,“花房也一并拆了。”
說完,他就匆匆快步進了花房,沒多會兒,從花房裡拿了一些東西出來,就往外走了。
圍在周圍的人,都吓傻了眼。
許婉雲看得分明,秦勖在花房裡拿的是晏雪的東西。
“這……阿勖!阿勖!”秦莊伸手去招呼兒子,哪裡喊得動。
秦敬讓人把秦冕送回大宅裡,秦老爺子正好被周管家扶着坐下沙發。
“這是要幹什麼?”
秦老爺子動怒,拐杖拄着地。
地毯厚實,聲音悶悶沉沉跟打雷似的。
秦莊扶着許婉雲坐下,解釋她起床着急閃了腰。
秦老爺子讓她上樓去躺着。
許婉雲則表示,就請秦敬别生氣,都是一場小孩子的誤會,等明天天亮了,讓孩子們再互相道個歉。
秦莊也道:“阿勖說給你打了電話,那是怎麼一回事?”
秦老爺子看向秦敬。
其實他也接到了秦勖的電話,現在看來,應該是緊随其後打的。
秦敬正要開口,秦老爺子打斷:“好了,先讓你大嫂去休息。”
許婉雲也沒多說,皺着眉,讓秦莊扶上去。
秦敬知道,其實秦勖一直是老爺子手把手帶着的,秦莊夫妻倆壓根管不住。
現在變成他要跟老爺子要個說法,這就很不好辦。
歐陽醫生又跑一趟秦家大宅,給秦冕看過情況,沒什麼大礙,畢竟十六了,在國外高蛋白吃得多,身體厚實,抗揍。
就是跟晏雪似的,因為被拖進玫瑰花地的時候,被刺了皮膚,貼了許多創口貼,另外臉上挨了秦勖一拳,嘴角裂開,臉腫了半邊。
秦敬被老爺子說了兩句“教子無方”後,在房間裡大罵兒子不管用:“你白長這麼大個子?你不是在學校還跟人打架?秦勖打你,你不還手啊?!”
秦冕嚷道:“我已經還手了,他力氣太大了!”
秦冕才十六,的确是矮了些,但是第一次對成年男性的暴揍有了直觀的感受,剛才隻感覺秦勖的手臂跟鐵鉗似的,把他從床上拽下樓,有多個瞬間他整個人都騰空了。
“他們都是神經病吧?小的也是神經病。不正常!”
頓了頓,他想起秦勖說的話,捂着嘴角問:“爸,他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打過電話給你?難道你默認讓他來打我?”
“别亂說,爸爸會這麼做嗎?”
秦敬皺着眉,“為了外人打自己弟弟,秦勖這小子,我看是缺教訓。”
大晚上,雞飛狗跳一頓。
最後秦老爺子上床休息時,周管家一邊幫忙整理被子,一邊道:“大少爺剛才讓我把玫瑰花田給整頓了。”
從秦勖十多歲開始,秦老爺子就一點點地把大宅一些權力放給他。
所以,他是能差使周管家做這件事。
秦老爺子也沒有阻止,躺下去時隻歎氣:“為了外人,傷了自家人和氣。”
周管家聽了,手一頓,沒敢接話。
他想起老爺子晚上接大少爺電話,似乎也說了什麼“秦冕到底是你堂弟”“要分的清裡外輕重”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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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秦勖重新沖了澡,換上柔軟的睡衣,動作輕柔地上床。
本來他怕壓着晏雪的肩,臨休息前說是分床,但小家夥委屈的低頭,小手扭着他的衣角,可憐極了。
秦勖舍不得讓他再難過,便又是一起入睡。
等晏雪熟睡,他請阿姨照看,才臨時回了一趟秦家。
現在躺回去時,睡夢中的晏雪仿佛感知到了,立刻就貼過來。
秦勖怕他翻動傷了肩,連忙伸出捂暖的手掌,握住柔軟的小手,側過臉在他頭發上親了親。
夜深人靜時分,秦勖深切地意識到到一件事:
他的小貓,能依靠的人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