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您車出去,再坐您車回來。”
“你要去找姓季那小子?”
“嗯”
俞永平放下眼鏡揉眉心,“小川,我也五十多歲了,我們家族遺傳高血壓,你能不能體諒一下二伯的身體。”
李閱川多少還是有些心虛,抿嘴不吱聲了,俞永平戴上眼鏡繼續工作。就在他以為終于能消停一會兒了的時候,李閱川突然說:“二伯,吃宵夜嗎?”
“不吃”
“我給您下碗面條吧”
“吃不起”
“手擀面”
“......”
有錢人的房子與窮人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尤其是卧室、浴室、客廳,最能反映主人的财力和眼光。
相對而言,廚房則相差較小,格局基本大差不差,總之李閱川拉開櫥櫃就找到了面粉。
俞永平看着熟練和面、揉面的侄子鼻腔發酸,“你一直都自己做飯?”
“大部分吃食堂”
“看着挺熟練的”
李閱川把筷子插進西紅柿屁股,用手舉着在火焰尖尖上滾動去皮,“上次看您愛吃面條,特意學的。”
淚水差一毫就奔出眼眶,俞永平直接就着廚房的水龍頭洗了把臉,流水聲淹沒了酸澀的歎息:“你這孩子啊......”
面團被大力揉搓後更加勁道,西紅柿汁水酸甜濃郁,金黃軟嫩的炒雞蛋夾雜着碧綠的蔥花香菜。盛入碗中後又淋了大半圈醋,中間加一勺嗆香的油辣子。
俞永平不餓,但仍然在暖光中吃進去一大碗,連湯都幹了。
李閱川眼神真誠得好似鐵蛋讨罐頭之前,“二伯,味道還行嗎?”
“嗯”
“明天幾點出發?”
俞永平用筷子狠指他,“你好歹再裝兩分鐘呢!”
李閱川嘿嘿笑,把餐巾紙往前推了推。
抽出一張擦嘴,俞永平内心充盈着“恨鐵不成鋼”,但目光接觸到侄子的眼眸時,轉念間連鐵都沒了,全化成一腔疼愛。
“九點,就說我帶你出去逛逛買衣服”,臨走前又補充:“新衣服你自己準備啊,我可沒有!”
第二天一早,俞永平在飯桌上對李閱川的圓領純棉T恤指指點點,老爺子一聽也是那麼回事,主動提出讓俞永平帶李閱川出去買幾件好衣服。
叔侄倆都不敢對視,生怕笑出聲。
門鎖的聲音給季青衍和齊子維吓一跳,短暫的蒙圈後季青衍一嗓子“老公”把三人間的氣氛瞬間劃分出五種。
齊子維又尴尬又憋氣,“你回來了?那我走。”
李閱川趕緊挽留,“齊哥,别走,我待不了太久。”
“你跟我唱rap呢?”
齊子維一點面子都不留,立馬酸回去撒氣。
李閱川咧咧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這幾天辛苦了,謝謝齊哥。”
齊子維發送了一個不太友好的眼神,“你什麼時候走?”
“下午四點之前。”
“那我四點再回來。”說完齊大少爺穿上外套拿好車鑰匙,擡腿就走了。
李閱川隔着一米左右的距離盯着季青衍的黑眼圈看,心疼得恨不得把他吃了,“昨晚幾點睡的?”
季青衍伸出雙手要抱,“不到11點就躺下了。”
李閱川打橫把人抱進屋塞被窩裡,“再睡一會兒。”
季青衍睜着大眼睛問:“不做嗎?”
“我哪舍得啊”,李閱川也鑽進被窩,摟着季青衍溫柔地哄:“抱着就不害怕了,睡吧。”
季青衍有好多話想跟李閱川說,他一張嘴,李閱川就咬他耳朵一下,一張嘴就咬一下,折騰幾次他自己先受不住了。
但李閱川堅持不做,讓季青衍好好睡一覺,于是他隻好委委屈屈地閉嘴。
李閱川比季青衍體溫高,胸膛一起一伏間帶出縷縷熱氣,熨得懷中人不一會兒就睡沉了。
李閱川剛認識季青衍的時候,這人能吃能睡,皮兮兮的像個不知害臊的小孩兒。短短三年過去,一切都變了。
椎體爆裂對味覺和嗅覺産生極大幹擾,三個月的鼻飼又損傷了腸胃功能。
李閱川後來才知道,很長一段時間内季青衍完全喪失了味覺和嗅覺,也感覺不到饑餓,隻能靠随身的監護設備提醒進食。
他知道後的第一反應是想找一種完全沒有味道的食物試一下,他想體會季青衍當時為了活下去到底有多痛苦。
找來找去也沒找到,靈機一動買了塊可食用蠟在嘴裡嚼,難以形容的惡心感無孔不入,從嗓子眼到牙床再到舌尖,根本咽不下去隻能往外吐。
記憶猝然回溯,季青衍剛回來時,在基地四樓吃自己做的紅燒肉是不是就這個感覺?
之前的季青衍像小豬一樣,沾枕頭就睡着。但自從在雪山出事後,幾乎每晚都會驚醒,死生一線的夢魇分割成無數碎片,來來回回折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