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邱恒看起來有些猶豫。
“陳導,裴立這個角色還是個高中生吧?如果是高中生的話,是不是還是少一些未成年吸煙的畫面比較好?是不是換一種表現更好?”
系統:【...是誰剛才和我說說大家都知道的大道理不會達成目的的?】
蔺渝:【嗯,是我,那又怎麼樣?】
系統:【......】
它想破口大罵,但罵出的髒話會被自動消音,所以最後還是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你是什麼想法?”
蔺渝說:“您之前也說了,裴立這個形象是存在極度的反差的,雖然在言行舉止上他是個十足的小混混和霸淩者,但是外貌又非常出色,非常引人注目,那麼是不是同理也是——在他對别人實行校園暴力的時候,抽着煙就沒辦法造成反差感了。”
陳邱恒盯着他:“你說下去。”
蔺渝侃侃而談:“比如說,在裴立這個角色出場之前,男主角看見的第一件和他相關的事物,就是女主角自殺時,留在附近地面上熄滅的煙頭。從煙頭很容易聯想到裴立的形象是不良甚至狠戾的,但如果換一件物品留下呢?會不會勾起别人的好奇心,但是又不會立刻把女主角的死亡聯想到那些霸淩相關的情況上呢?”
系統:【這麼厚的劇本,剛才你才看了多久啊,居然都記得了?!】
蔺渝:【我要是不記得,現在可能就要去學抽煙了。哪怕是為了演戲犧牲而抽煙的形象,也和我自己完全不符了,我可是正能量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偶像。】
系統:【......】
行,好,您老人家開心就行。
陳邱恒不知道系統和蔺渝你來我往的戲碼,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才繼續看向蔺渝:“那你覺得,換什麼東西留在女主自殺的現場附近更能制造戲劇性,也更容易産生反差呢?”
蔺渝的目光在沙發前的小桌子上停頓了一瞬,他早有答案,但讓自己在對方面前進行一些有必要的戰略性思考。
陳邱恒循着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桌上。
他結婚很早,妻子是中學同學,兩人在學校嚴令禁止的情況下偷偷早戀,一畢業就迅速結了婚,而目前客廳的小茶幾上還擺着妻子昨晚看電視時留下的糖果的包裝袋。
她習慣一邊看綜藝一邊吃硬糖,含着彩色的糖塊,使得它慢慢融化成一小塊後才咬碎,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倏地擡起頭,對上蔺渝的眼睛。
“...糖。”他喃喃地說。
蔺渝眨了眨眼,沖着陳邱恒笑:“陳導,我覺得棒棒糖不錯。”
陳邱恒直勾勾看向蔺渝的嘴:“張嘴。”
蔺渝順從地張開了嘴,露出一口不比他的臉部狀态差的雪白整齊的牙。
蔺渝笑起來粲然生輝的秘訣,固然有眼睛、唇形、肌肉走向的緣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口漂亮的牙。
【他要幹嘛?】
眼見着導演湊近了蔺渝上下打量,系統被這動作吓了一跳,第一反應居然是“潛規則”。
【當然是要看我的牙。】
系統:【...啊?】
蔺渝說:【咬着棒棒糖,在含至隻剩下一小塊的時候,用牙“嘎嘣”一聲咬碎咽下去,如果是我,裴立的第一個出場鏡頭會給到嘴部和牙上。唔,這個出場很特别,但很讓人記憶深刻吧?而且後期至關重要的證據,煙頭,可以完美地用棒棒糖的那根棒子來替代呢。】
系統:【後,後期?】
這人莫非是個妖怪,怎麼翻閱劇本都看到後期了?所以他說的後期的重要證據煙頭到底是在對自己撒謊,還是确有其事啊?
“你這牙和嘴長得都不錯啊。”陳邱恒在此時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目光還直勾勾盯着蔺渝,蔺渝咧嘴一笑,聲音藏鈎,自帶甜蜜聲線:“謝謝陳導的誇獎。”
【抽煙的經典角色不少,不如讓我來塑造一個吃棒棒糖的經典形象吧,你覺得呢?】
系統沒好氣地回答:【筆給你,劇本你來寫。】
蔺渝于是真的去自己“寫劇本”了,他跟陳邱恒閑聊:“...況且,這麼一個角色,出場多風光,結局就多悲慘,才能反襯出霸淩惡行人人得而誅之的結果,起到警醒的作用嘛。”
這也是這部電影想要傳達的内容之一——也就是說,他是一個負責“上價值”的形象,這個形象必須讓人印象深刻,但受到應有的懲罰,讓人即使愛他的臉,憐憫他的過去,卻也深刻地意識到,他的所作所為是罪有應得,是不可饒恕。
陳邱恒來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你對裴立的結局,還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嗎?”
*
經紀人開着保姆車,将蔺渝從陳邱恒處接回來,行至半途,對方将車停在路邊,示意蔺渝等一下。
他下車接個電話。
蔺渝乖巧地等待。順帶降下車窗,深吸一口沒被經紀人身上煙味和車内汽油味荼毒的空氣。
正值夏日,空氣中湧動着一股令人不太惬意的燥熱,但和導演親切商談并成功說服了他的成就感,讓蔺渝隻覺得神清氣爽。
車就停在這附近一所中學的後門處,暑假還沒到,正值放學時間,三三兩兩的,有穿着校服的學生從大門出來,因為蔺渝坐在車内右邊,身側是人行道和牆壁,位置還算隐蔽,無人特别留意他的存在。
但以防萬一,打算将車窗重新升上去的瞬間,蔺渝手指霍地一頓,倏然回眸。
【怎麼了?】系統連忙問。
【剛才有人在看我。】蔺渝說。他眯起眼睛,視線向那個方向逡巡一圈。
人群中,有個騎着單車的少年一閃而過,拐進了毗鄰的小巷,襯衫下擺飛揚。
少男少女們的目光都控制不住地追随而去。
【是不是誰發現你了?你多少也是個有知名度的明星。】
蔺渝收回目光。
【大概吧。】他若有所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