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遊正在揉搓頭發的時候,餘光瞥見水潭邊裂開了一道猙獰的裂隙,眉目一冷,指尖靈氣纏繞上去。
等到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水邊現身,明遊轉回頭,手上靈力散開,恍若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繼續搓着頭發。
落陽看着水中的背影,視線落在濕發中露出來的肩頭上,那裡還殘留着一道肉粉的瘢痕——是他幹的。
往日裡看見這道瘢痕,他是愧疚的,還有些後悔和後怕,但是經曆了山巅之上的一場心理變态和自我說服以後,落陽現在看着隻覺得這一道疤不夠,要不多留幾道吧?
但是搖搖欲墜的理智依舊在這個時候拉住了他。
明遊身體不好,療傷的丹藥對他收效甚微,隻能用靈氣緩慢地治療傷口,留下疤就算了,不能因為這兔崽子能忍就真的認為他不會疼了。
落陽克制地深呼吸一口氣,在水邊石頭上坐了下來,看着明遊一絲不苟地抓幹淨頭皮,在他将濕頭發盤起來轉頭看過來時,落陽識趣地轉了個神,去看一旁下遊處的溪水,看水中倒映出的石菖蒲和白色的水花。
但是一個練虛境的修士,耳朵到底有多好使呢?
好使到隻是拍浮的身影他都能精準地找到哪裡是在用皂角搓洗身體,哪裡是在單純地凫(fú)水換地兒……
落陽眼皮顫了下,學着明遊讓自己面無表情不露喜怒,心無旁骛地去關注瀑布落水聲,而别去關注好像存在感過強的撩水聲。
于是等到發現身後傳來腳步聲後,落陽猝然回神,回過頭看去,正好看到明遊頂着一張還在滴水的臉,壓着眉眼邊系腰帶邊朝他走過來。
落陽突然偏過頭咳嗽了一聲,明遊見狀眉頭皺了下,仔細認真地将衣服穿好裹緊,又把頭發散開烘幹了重新盤上去,碎發有些長了,幹脆翻出一條抹額壓住,多餘的垂在腦袋後面。
少年五官精緻,眉眼如畫,就是看着一副很穩重的冷淡,氣質不像個少年,倒像是一個當家做主的上位者。
尤其是寬大的鬥篷系在身上,更襯得臉色白皙,氣質沉穩。
落陽看着這個短短幾年從到他腿高的娃娃,變成了一個已經到他胸口的少年,依據前世的記憶,到最後明遊會在二十歲那年停止生長,但是隻用五年的時間,就長到了比他還高的身量。
落陽又冒出了那種養孩子的心态來,打孩子要趁小,等他長大了他就打不過了,到時候就該小孩子報仇的時候,反過來打他了。
明遊将腰間錦囊仔仔細細地挂好,頭也不擡地問:
“接下來去哪?”
落陽下意識地說:“不去哪啊。”
明遊擡起頭,“這座山脈我要是沒看錯,目前修為最高的就是那兩隻同歸于盡的虎豹和巨隼了吧?山裡還有什麼值得探索的東西嗎?”
落陽意識到了漏洞,明遊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他可沒有虐菜找垃圾的愛好,除非是在限時進入的秘境和洞天這些地方,他才會撚着地皮搜刮一通。
落陽想了很久,這座山脈還有什麼,最後在明遊不耐煩的時候才想起來,說:
“西邊有巨隼的洞穴,在峭壁上,那隻巨隼是母的,它既然需要蘊含大量靈氣的東西,不惜跑到山脈的另一邊,隻能說明它要麼是懷孕了,要麼是需要養崽,那隻公的要麼守在洞穴裡,要麼已經成為了母鳥的食物,要去洞穴看看嗎?斑斓巨隼可是有黃金鳥的稱号,他們最是喜歡收集靈氣充足的礦石。”
明遊從記憶深處搜出來斑斓巨隼的資料,托着下巴沉吟,“這鳥的習性倒是和彩雀一族異曲同工。”
落陽挑眉,“還是不一樣的,彩雀是妖族,臭屁又愛美,喜歡的是亮晶晶的,最好還圓滾滾的,有沒有靈氣都不重要,但是巨隼一族是妖獸,他們隻在乎靈氣濃度,醜不醜都不重要。”
明遊眨了下眼,突然覺得斑斓巨隼還挺順眼的。
“去看看吧。”
落陽轉身禦劍而起,身形飄逸,“能跟上嗎?”
明遊同樣禦劍飛起來,視線落在落陽背上,“試試就知道了。”
兩道流光劃過天際,筆直地穿過樹梢一路向西,路上前面一個不停地招來沿途的石頭和落葉往後扔,擋住後面一個人的視線。
明遊捏了捏手腕,不退反進,遇到石頭就打落,遇到落葉就放火,所進之處天空中淅淅瀝瀝落下灰燼和石塊,像極了兩個讨人厭的人形行走天災。
一路上鳥雀咒罵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是它們飛不過那兩道身影,追了一段後罵罵咧咧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