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次看到明遊整整齊齊穿着雪白的弟子服,肩上金色的雲中鶴振翅高飛,栩栩如生;長發盤在頭頂用發帶綁着,桃木的發冠上插着造型樸素的金簪,撲面而來是高雅的少年氣,但是對上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後會意識到這是個行事作風沉穩嚴肅的青年人。
這會兒閉上眼睛打坐,那股壓不住的張揚便露了出來。
細看時才發現,明遊五官輪廓其實是極其溫雅的,唯獨上揚的眉峰讓他看起來多了一份肅殺,那雙常年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一閉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就成了整張臉上最矚目的存在。
許是在入定中都感受到了那股有點冒犯的視線,明遊眉頭皺了起來。
落陽及時轉開臉,神識籠罩院落中,看見明遊眉心展開了,略感到沉重。
說歸說,做歸做。
明遊雖然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保證了會認真考慮,但是在潛意識裡,明遊看他的眼神,依舊是帶着尊敬和小心,甚至有時候莫名其妙地會覺得明遊看他的眼神透着和他大師兄一模一樣的慈祥,好像看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輩?
在感情這件事上,落陽是挫敗的。
他第一次心許一個人,偏偏就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還是前世為了他生剝劍骨,身死魂消的一筆虧欠。
直到在天機閣,明遊被埋入情根,落陽才有些恍然,明遊對他是真的沒有半點感情,隻有責任。
尋找肉-身的這一路,眼看着明遊一點點“活”起來,大但是看他的眼神半點變化不帶,落陽就覺得欲哭無淚。
沒有情根的明遊無法動情,有了情根的明遊情竅不開。
這路好像怎麼走都是死的?
落陽歎了口氣,結果鼻翼一動,他聞到了一股甜香?
側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明遊已經走了過來,正冷着臉把一根冰糖葫蘆遞給他。
落陽擡手接了過去,目光落在明遊身上,明遊沒看他,隻是又掏出一根冰糖葫蘆,轉身在台階上站着,刨了下蒲團後墊着坐了下來。
耳邊響起了糖衣被咬碎的清脆聲音,落陽猶疑着咬下一顆紅彤彤的山楂。
等明遊沉默着吃完一根糖葫蘆,回頭看向落陽,落陽視線還是落在他身上,手上的糖葫蘆倒是吃了一半了。
“論道?”
落陽差點嗆着。
拒絕了。
“喝茶。”
白日裡剛從自家師父那裡喝過,不是很想喝,明遊也拒絕了,“不喝。”就倆字兒。
一隻紙鶴從院牆上飛過來,撞在了結界上。
明遊神識一動,陣法蕩了下,紙鶴飛進來落在掌心,看了一眼内容後明遊站了起來,道:“我出去一趟。”
落陽眉頭一皺,“剛回來,你又去哪?”
“器峰的端師姐受了重傷,被送回來了,現在在藥峰,還是有些交情,我去走一趟。”
落陽頓時坐了起來,道:“去吧,我去一趟主峰,你回來後别再亂跑了。”
明遊拍拍衣擺,“知道了。”
兩人出了偏殿分道揚镳,但是等落陽身影嗖一下消失不見後,說着要去藥峰,明遊腳下的劍卻拐了個彎往山門方向去了。
落陽落在主峰後他大師兄看他的眼神仿佛看見什麼不忍直視的怪東西一樣,給落陽看得後背一涼。
“師兄?”
宗主落雲已經半步仙人境,身上威勢一天比一天重,偏偏現在特殊時期,他連閉關都不敢閉死,也就導緻三天兩頭被這幾個師弟師妹找上門來。
落陽落座在落雲身旁後看見了一隻花裡胡哨的紙鶴,登時眼皮一跳,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落雲放下手上突然食之無味的茶,點了點小桌,手邊便是紙鶴,落雲道:“小七剛給我來了信,說了一件事。”
落陽心裡那股不安的預感更重了。
落雲眼神涼涼地瞥了一眼師弟,直言道:“你什麼時候對你師侄生了龌龊心思的?明遊知道了嗎?他怎麼說?”
落陽額頭上冷汗霎時就下來了……
他嚷嚷着要天下皆知,但是這個天下不能包含大師兄!
小師妹,我記住你了。
“師兄……”
“落陽。”
完了,他師兄喊他名兒了。
落陽坐直了,眼睛都不敢亂轉一下。
落雲端端正正坐着,眉眼含笑,目視前方,看都沒看一眼落陽,用仿佛正在跟人讨論今日天氣甚好一樣的語氣,說:
“自己去祖師爺的排位面前先跪上一個時辰再回來,把要解釋的話好好理順了再告訴我。”
落陽:“……是,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