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幾場,誰都沒讨到好。
明遊一身鲛绡衣下沒一塊好皮,宮雙一身整潔的衣裳也變得破破爛爛。
兩個人都是一身的血,但是看着對方的眼神都像是看着殺母仇人一般的冷漠厭惡。
宮雙甩了甩手,甩掉了彎刀上殘留的肉沫。
‘系統,他穿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劃不破?’
【檢測确定後是鲛绡衣,外面一層是鲛紗,裡面她很難穿破的那一層是鲛人族的鲛绡。】
‘這世界當真有鲛人?’
【有的,鲛人是海中兇獸,他們一族居住在深海,沒有信物是進不到鲛人的領地的。他們的結界比人族的高明多了,阻攔一切非鲛人的智慧生物靠近。】
宮雙舔了下嘴角的血,看着明遊的眼神裡多了一抹垂涎。
‘這一身仙骨我更想要了。陣法還要多久才起作用?’
【快了,需要借一縷雷霆之力,想辦法再逼他用一次靈力。】
宮雙臉色難看起來,‘我他媽沒想辦法嗎?老子看他血都他媽快流幹了可他就是不用我能怎麼辦?!’
【那你靠近他,我來試試強制奪舍他,不行也能比他用靈力。你自己躲的時候快點兒,你可不是他的對手。】
明遊不知道宮雙和系統的交流,但是他能感受到宮雙換了打法,從一開始沖着給他制造更多的刀口,但是失敗了;然後企圖卸掉他的行動力,又失敗了;再是洩憤一樣地橫沖直撞起來……
現在的目的又是什麼?
想跟他近身戰?
明遊不會以為宮雙瘋了,隻會猜測對方不懷好意,于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對方貼身,手中長劍幾乎揮出殘影,幾乎把“不許靠近”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宮雙突然“啧”了一聲,借一個橫刀架劍的動作貼近,手上沒使力,明遊一劍沖着她脖子去的,但是就在劍刃碰到脖頸的前最後一刻,視線裡突然冒出了兩團白花花的胸-脯……
明遊緊急轉開視線,但是就這一下,腦海裡突然傳來一陣刀刻斧鑿的刺疼!
明遊手上一松,不受控制地被骨鍊往後扯去,最後的神智就是退後一步後使勁扭轉身形回來,長劍猛地一下紮在地上,穩住身形單膝跪了下去。
“噗——”識海收到沖擊,明遊噴了口血,暈眩到連自己手中劍都看不清了。
眼前乍現一團白光,是落陽的劫雷,已經是第幾道了?過六九了吧?
咬緊了牙關,沒發出一絲痛嚎,明遊使勁擺了擺頭,梅林裡靈氣霎時震顫恰起來,明遊身後浮現出了含苞待放的紅蓮虛影。
【就是現在!】
腦海裡傳來系統的催促,宮雙匆匆把衣服拉上,一道殘影晃過後她出現在明遊身後,手中彎刀不帶一絲停頓地往下猛地刺下。
“噗!”的一聲,跪都跪不穩的人下意識地往旁邊倒了一下,身軀被彎刀強行穿刺的同時,痛到迷蒙的人被強行拉回了神智。本來順着脊椎插下的刀歪了,卡進了肋骨中,明遊還有餘力感受了下,他肺應該是傷到了。
如系統所願地,明遊身上靈力爆開了,宮雙及時護住了内髒,被沖開後臉頰在地上被茅草劃破,剌了幾條血痕出來。
明遊撐着劍站起來時一身練虛境的威壓毫無保留地覆蓋了整個丘陵,山丘上隻有兩個算不上活物的生靈——他和宮雙。
明遊咳了幾口血出來,都沒力氣擦嘴,雙手顫抖着轉過身來,一雙赤瞳冰冷到沒有一絲情緒洩露出來。
安靜。
整個梅林很安靜。
整片丘陵很安靜。
整個清明宗都很安靜。
一直壓制着他的那股威壓都淡了。
不用看都知道,落陽已經過了九九雷劫了,在渡心魔劫了。
明遊視眨了下眼,覺得視線有些渙散了,身上一陣陣地發冷,從四肢百骸傳到五髒六腑,但是又有一股暖意從五髒六腑緩慢地蔓延出來,一點點試圖傳到四肢百骸。
他失血太嚴重了,該慶幸他現在肉-身與神魂的融合非常好,已經能自己造血了麼?虧他是個修士,還是高階修士,不然這麼幾天下來的厮殺,他流的血都能染紅星辰峰下整條清溪三天的。
“咳咳……”
明遊擡手按了按胸口,每一次嗆咳甚至是呼吸,肺部都傳來不堪重負的疼痛。
但是邁出一步後,明遊若有所感地低頭看向腳下的陣法,發現雙腳處彌漫開一團赤紅。
明遊眨了下眼,睫毛上挂着一顆血珠順着眼角劃下。
哦……
明遊原地發怔了有一會兒才想起來:時間到了,陣法啟動了,但是之前混進了落陽的血,所以現在是陣法要崩潰了,這麼繁複的大陣崩潰,他這具身軀連點碎末都留不下來吧?
被系統一陣陣大喊吵醒,又被一陣電流強行喚醒,宮雙撐着身子站起來,張口就嘔了一灘血出來。
等她扶着樹幹站起來,愣了半晌才聽懂了系統在激動什麼東西。
啟發啟動了?
仙骨馬上就是她的了?!
宮雙臉上笑容還沒挂起來,擡頭看見的就是明遊下半身正在逐漸化作飛灰消失的樣子。
宮雙臉色一怔,‘他在消失?’
【什麼?】
系統激動的心情戛然而止,視線掃過去後第一眼看見的是臉上逐漸露出一抹邪氣笑容的明遊,其次才是注意到他正在點點化作正被燒燼的紙張一樣消散的身軀,最後才是緊急掃描地上的陣法。
系統長久的沉默令宮雙感到了不安,她問:‘怎麼了?’
【……情況不對,陣法正在崩潰,仙骨拿不到了,明遊要隕落了,連點灰都不會剩下的那種。】
‘為什麼?!’
【原因未知。你現在不要靠近陣法,可能會把你一起卷進去。】
宮雙往後一趟,靠在了樹幹上滑坐在地,臉上還是顯而易見的迷茫。
‘他要是就這麼死了,我折騰這麼久圖什麼?’
【慌什麼?大不了重開一次就是了。】
宮雙看着那個肩上扛着劍,腰上脖子上手腕上都還扯着鎖鍊的男人,不自覺地擡起手咬起了指尖,下口僵硬,咬出血了都好像不知道一樣。
她有種預感,沒有下一次了……但是她說不出來,無法以任何形式将這個消息告知系統……她總覺得明遊這個男的有點邪門兒,一種直覺,從玉蘭坳裡第一次見到他就有種見到天敵一樣的,後背發寒的感覺。
但是系統一一直不相信,時間一久,宮雙也就不說了,直到上一世她死在對方手裡,系統這才慌了,時間回溯後第一時間算出了明遊的位置,誓要将危險扼殺在搖籃階段,結果又失敗了。
就連他們萬無一失的取劍心的籌謀,也是毀在這個男人手裡。
就像是天生克她一樣。
“咳咳咳——”
宮雙按着被捅了一劍的腰腹靠在樹上,身下逐漸被染紅。宮雙眼神裡全是迷茫,甚至透着恐懼。
已經消散到了肋骨了,明遊看着正在消散的指尖,手中長劍翻手間變成了一隻雪白的紙鶴,紙翼上是肉眼不可見的陣法。
看了一眼寂靜中透着膽戰心驚的黑壓壓的天空,看着天邊開始亮起一抹燦爛的赤金色……明遊啟唇在紙鶴上烙下最後一句話:
“祝劍君道途永昌。”
聚在指尖的靈氣散去,宮雙看着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在最後一刻閉上了眼睛,眼角幹涸的血迹連同最後的發絲一同消散在了風裡。
宮雙冷笑了一聲,低聲啐道:“瘋子!”
說完,宮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撐着樹幹站了起來,被樹上的尖刺劃破了掌心也全然不覺,踉跄走到陣法中心,地上還剩下一隻印記消散的無主儲物袋,月白的錦囊被染成了猩紅色。
但是就在宮雙彎不下腰,系統探出無形的觸手伸向地面錦囊時,系統突然傳出了一聲驚恐的哀嚎:
“啊——”
宮雙登時被吓得一激靈,四下掃了一圈後後知後覺到她全身都在發冷,或者說已經冷到僵硬了……
發生了、什麼?!
餘光裡,殘枝敗退的梅花旁,一抹玄色衣衫的高大人影伫立着,身形若隐若現,衣擺處赤紅的花朵綻放着,手中“端”着……一本書?另一隻手上握着一隻毛筆,冕琉下,一雙猩紅的眼睛冷漠地注視着她。
宮雙不自覺地演了口唾沫,腳下重如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