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田隆裕門牙不住打顫,頭發被冷汗打得一绺一绺貼在額頭上,他惶惶然張大眼睛,臉色忽然變得潮紅,望向加濑鈴美,卻說不出話來。
意味不明地看了狼狽的上田隆裕一眼,加濑鈴美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來:“按照工藤先生的話來說,似乎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事和我有什麼關系呢。以你所說,我隻是發了幾張照片而已,約渡邊蒼來的是天海小姐,布置這一切的是上田先生。啊……如果上田先生指認我是指示者,犯人的反咬一口,也沒什麼可信度的吧?”
“不!!!”手抓着臉頹唐不堪的上田隆裕絕望地大喊,“我沒殺人!沒有!她沒告訴我,做這個是要殺人……沒,我沒殺!我有證據!我錄了音!”
似乎是馬上就要被當做殺人兇手抓起使他終于下定了決心,上田隆裕抹了一把臉,語氣變得灰敗而平靜:
“事實上,我被竹内和雅看到和出軌對象在一起,那個女人還留了證。後來,她,”他示意了一下加濑鈴美的位置,“拿着證據威脅我說不幫她做這個就要揭發我。她說她被渡邊蒼騷擾夠了,要他在工作時狠狠出個大醜在這裡幹不下去。我保證,那個裝置它它它,我給她時絕不會漏電電死人的!”
想到當時場面他不禁又一陣恐懼,看向加濑鈴美的複雜至極:“我那時并不知道她不是竹内和雅,但看她拿出這個威脅我,當時就留了個心思,怕她以後再做糾纏,想着也拿住她一個把柄,就偷偷錄了音。”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原來……”加濑鈴美像是放棄了一般塌下雙肩,雙手捂臉有淚水不停地從指縫中滲出,片刻她身前的地面上就積了一小灘液體。
“你們說的沒錯!”她慘笑,“這一切是我布置的。但是,這個家夥也絕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無辜!什麼不知道我是誰,他分明是親眼目睹我姐姐的死。那天……那天晚上,姐姐下班一直不回,我很擔心想去找找,就看見,看見,那個畜生慌慌張張地從巷子裡跑出來,我知道那是一直糾纏姐姐的人,感覺不妙連忙進去看,姐姐……姐姐就躺在小巷子裡,脖子上掐痕青紫。”
胸口劇烈起伏,喉頭哽塞,加濑鈴美深吸了一口氣,塗着淡粉指甲的手指指向上田隆裕:“我看到了,這個人躲在水管後面,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姐姐有他出軌的證據……他定是覺得,姐姐死了,他的事情就沒人知道了……我要為姐姐報仇!”
“所以,我扮成姐姐,布置了這一切!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我一點也不後悔。隻是,終究低估了這個家夥,被他錄了證據……”
她抽噎着,逐漸泣不成聲,那痛恨凄楚的訴說讓周圍的人都不由深深地共情。目暮警官臉上都流出惋惜,天海英芝則已握緊了拳頭:
“這種人渣死不足惜!”
“夠了!”
霹聲厲喝,松田陣平面色鐵青,一把扒拉開一衆或同情或不忍的同僚,幾步路被他走得像要去殺人一樣。
将手裡乳白色的小玩意擺在面前,眼神銳利如刀:“一點也不後悔?包括把大家夥一起弄死,包括多次對個小崽子痛下殺手?”
他現在毫無耐心,不光是對這個執迷不悟巧言詭辯的女人,還有這群看了半天被玩了個徹底的蠢貨。沒給加濑鈴美反駁的機會,像機關槍一樣一股腦把證據倒出來:“這女人把震動器改裝了,和放音裝置斷開,加了個遙控開關,手法粗野得像個大猩猩似的。這樣這東西隻能靠遙控控制,所以!在那人渣分明已死的情況下,你依然按下開關,讓城堡砸向我們,是殺一個沒過瘾?”
目暮警部張了張嘴,然而還沒等他發出聲音又被松田陣平截斷:“遙控器在哪你們自己去搜,不是耳環就是發卡之類,這都搜不到那就真的沒用到底了!這個傷口!”
松田陣平調出借用工藤有希子相機拍攝的照片——看到上面猙獰的傷口心情更差,語調更顯兇惡:“這個深度這個角度完全不可能是意外!”
伊達航覺得他拳頭馬上就要往人臉上招呼,連忙用點力按住他胳膊,自己接過話:
“加濑鈴美小姐讀大學時是弓道社的主将,之前還有用飛镖射中十環的俱樂部記錄。做到這一點不是難事。而且,我們已經找到了兇器。”
他說着舉起證物袋。
證物袋裡面,是那個邊緣鋒利的貝殼殘塊,上面血迹斑斑。
“這是插在城堡頂端的裝飾物,因為拼插而打磨得十分鋒利足以傷人。當時城堡倒下現場一片混亂,加濑小姐匆忙拿起這個想要傷人,卻不知它的邊緣刮破了加濑小姐的手指,讓手指上的指甲油也少了一塊。現在把這塊貝殼拿去化驗,應該能化驗出來自加濑小姐的血液,而且仔細看,這上面還有幹在上面的指甲油碎屑呢。”
伊達航說完衆人凝神去看,果然那塊貝殼的邊緣處有幾點淡粉色,與加濑鈴美指甲油顔色十分相似。
高木涉讷讷地說:“可是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這個問題連伊達航都十分不解,菅原和吾是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帶來的,在店裡也一直乖乖看衣服換衣服,與加濑鈴美或竹内和雅别說矛盾哪怕連半句話都沒說過,是什麼,讓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一個孩子下手?
而且,根據現場的描述,城堡倒下時,離得稍遠的松田陣平三人其實并不會有什麼危險,連工藤有希子的位置其實若不是她跌倒扭傷腳踝也不會有太大問題。第一次真正面臨死亡威脅的,依然是菅原和吾以及工藤新一——後者顯然是被捎帶的。
“我想,”此時一直坐在沙發上全程并未參與破案的萩原研二開口了。比起松田陣平的暴怒,他的語氣還算和緩,隻是那寒意直要把人骨髓都凍住,“小和吾大概是看到什麼,或者加濑小姐認為他看到了什麼,才會險遭滅口吧。進店開始,小和吾一直盯着水族箱看,加濑小姐做賊心虛,認為他是在看你裝神弄鬼,其實他隻是覺得小醜魚很可愛而已 。”
轉過身溫柔地給委頓困倦的人圍上一條圍巾,想了想,把帽子也戴好。牽着又小小打了個呵欠,眼角擠出淚珠的菅原和吾起身:
“案子已經都搞清楚了,小和吾也累壞了我們要先帶他回去。目暮警部,班長,筆錄明天我和小陣平會去做的,現在就先走了。剩下的事情,麻煩你們了。”
菅原和吾:“??????”
什麼情況?怎麼回事?帶他回去??回哪去??
他這一天委實過分精彩了,逛個超市遇上搶劫,劫匪帶槍居然還玩個碟中諜提前安炸彈。上個商場買個衣服又能遇見這破事,又是水淹又是爆破最後暗器都整上了。
現在又疑似遭遇人口拐賣?!!
眼看卷毛都叫來計程車身邊這個濃眉大眼人高馬大的都要把他往車上帶了,菅原和吾忙掙了掙肩膀。
嘶——
扯到脖子上的傷尖銳的疼痛使他動作一僵。
都怪老東西,要麼這點傷還不是……
肩上一暖,一隻修長的手攬了過來,半長發警官那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很認真很認真地看着他,眼底掩藏了情緒能輕而易舉地被察覺,卻濃郁得暈染不開。
像雨天裡滿是漣漪的湖面。
他分明在笑,菅原和吾卻捕捉到了在店裡感覺到的那種難過的意味。他想那是叫做難過,讓他心頭有種被揪了一下,有點酸有點悶的感覺。
于是他沒有再動,任由人帶着他上車。
他能感覺到,如果他再去拒絕,面前人會更加難過的。難過一點也不舒服,他想讓他開心起來。
萩原研二不容置疑地攬着人坐進出租車後座,沒再遭到拒絕讓他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将人半摟到自己肩上,小心不更扯到傷處,撫在背書的力度卻不容置疑:
“小和吾能感到自己在發熱嗎?生病受傷的小朋友是不能放着不管的。”
轉過臉,幾乎要貼上人耳朵地低喃:“hagi猜測小和吾肯定會拒絕去醫院,那麼,至少讓hagi幫忙,把傷口好好處理下吧。”
“hagi也不想提出拜訪然後被拒絕,所以,幹脆把小和吾拐回家裡來好了。我想hagi總不至于讓小和吾時刻警惕不能安心的吧。”
放棄了拐彎抹角的試探,那雙眼睛的主人好像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心的樣子,此時目光柔和而皓朗,
似千裡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