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兒不約而同屏住呼吸似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長壽婆手裡的箭矢,以及那一個個飛速閃過的名錄,渴望、好奇、垂涎、不屑、貪婪,種種情緒在空氣中彙聚攪得整個混沌不堪。
蒼老的吟誦聲終于停止。
被抽中獲得儒艮之箭的三個幸運兒原地歡呼,剩下的人有的惋惜有的不以為意,總也隻是當作一場度假中的玩樂。
宮野志保擡頭看了眼琴酒,沒從那張冰雕雪塑的臉上看出什麼神色變化。她心中竟似稍微松了口氣似的,肩膀塌下,眉心的疙瘩也像小了一點。
如果說朗姆的情報就是這個什麼儒艮之箭,她會發瘋的,真的會發瘋的。
萩原研二個子高,站在人群裡一眼看到剛剛莽撞地撞了小和吾的那三個醉酒的女人。她們三人湊得離高台極近,被酒精熏得通紅的眼睛此時卻亮得驚人。三人表情幾乎完全一緻,死死盯着長壽婆離去的方向,嫉妒、狂熱、癡迷、敬畏,太過隆重的态度混在玩鬧的人群裡顯得無比刺眼。
萩原研二眉頭不自覺輕蹙,心頭浮上來不太好的預感。他輕拍了下幼馴染肩膀用下巴示意,松田陣平順着看過去,正對上其中一個短發女人帶着恐懼的目光。
“這三個人……”怎麼好像對這個祭典格外在意,已經不僅僅是普通信神的程度了,尤其是那個長壽婆提到“儒艮”“人魚”的時候,那表情狂熱得簡直恨不得把那人魚吞下去。
“不是傳說嗎?……她們好像确信那個人魚的傳說是真實存在,就像親眼見到或者有什麼确切的證據一樣。”
長壽婆年紀大了,出來一圈之後就好像精神不濟,拄着手杖,慢吞吞地向下做出個播撒祝福的手勢,再一緻意,就要轉身離去了。
“……她這張臉不是真的哦。”
小爪子搭在萩原研二肩上,另一隻手在空中和澤田弘樹互相戳着玩,菅原和吾仔細端詳着高台上皺縮的老婆婆,好半天确信似的點點頭,圓眼睛裡滿是認真。
萩原研二一怔,連忙擡頭,卻隻看見一個蹒跚的背影。他仔細回想了下那個蒼老的形象卻沒發現什麼端倪,胳膊一擡一擡抱着小家夥颠颠,低聲問:
“小和吾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哇?”
他一點不懷疑小少年話裡的真僞,這小家夥雖然時常思維脫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絕不會是信口開河。
菅原和吾皺着小眉頭,捏着自己耳垂嘴裡嘀咕着,他臉上閃過糾結的表情,好像是覺得别扭卻不知道怎麼說。
“就是……就是很奇怪啊,走路怪,長得也不太像……”
“他說的應該沒錯。”
一邊,宮野志保冷靜的聲音予以肯定。
“那個所謂的‘長壽婆’說話的時候,面部肌肉雖然有牽動,但耳後和脖頸處肌肉卻沒有銜接。她舉手時用力握緊手杖,手腕處松弛的皮膚卻沒有跟着皺縮。況且,如果真的是一百三十多歲的老人,像她表現出來的一樣幹瘦蒼老,走路的姿勢會和現在有微妙的差别。”
她深耕醫學,對解剖和人體都了如指掌。祭典開始的時候乍看見那張蒼老面容,一來是沒有在意,二來裝扮的人化妝技術精湛又十分了解扮演的老人家,一時間才沒有發現。此時被菅原和吾先點出異樣,仔細回想,種種不對便一一顯現出來。
松田陣平立刻聯想到之前舉止怪異的三個女人,凫青色的眼睛裡滿是深思。
如果這個長壽婆是假的,所謂人魚島的長壽傳說根本就是一場糊弄遊客的騙局的話……
“去窄港。”
對什麼真假長壽婆完全不感興趣隻在心裡嗤笑朗姆的琴酒淡淡撥開人群,薄唇吐出一個聽起來就像犄角旮旯的地名。他身後跟着諸伏高明無奈地笑着,搖搖手機:
“地圖上查不到這個地方,或許是當地的命名,需要詢問一下本地漁民。”
澤田弘樹敲了敲電腦,也對菅原和吾搖搖頭。
“那我們……”
他們正說着,忽聽身後傳來一道女聲,溫柔明媚,十分清澈好聽:
“你們要去窄港嗎?就在那邊的山崖下,距離人魚墓很近的,有小路可以過去。”
過來搭話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容貌秀麗十分秀麗。她身後背着一隻魚簍手裡拿着釣竿,說話時眉眼彎彎十分活潑明麗:
“那邊可以同時看到人魚墓和人魚瀑布,雖然偏僻,但确實是個賞景的好地方呢!”
“你們好,我是島袋君惠,上面的長壽婆是我的曾祖母。不過……人魚肉什麼的都是以訛傳訛啦,人家明明隻是活得久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