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微搓然後輕輕往側面帶上一下，再一次，輕輕笃笃笃連響裡動作快得看不清的光影。

切成薄的像紙一樣的片，再碼起來切絲。他知道這是要用來做什麼的，流竄在廚房裡搗亂的小崽子一早就舉着手機嚷嚷什麼吃湯鍋要涮“八秒土豆絲”之類的。

感受到目光淋在後背上的驚訝，他手下不停，心中倒是微哂。

别的東西他或許不知道，但那片極北的高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土豆蛋子，家家戶戶都有的，就那麼在土裡埋着，上面覆蓋一層一層的白雪，需要的時候就提起鏟子或者鋤頭。

而刀麼……活了快三十年，他學了無數種方法，能拿捏最穩妥的尺寸，無論是一擊斃命，還是審訊室裡一刀一刀幾乎隻剩下骨骼，卻還吊着一絲氣息，微弱的比槍口的輕煙還不如卻還要努努咒罵。

惡魔厲鬼或者罪惡滔天什麼的？誰知道呢。

“……”

“看到沒，哥哥不但是敲悶棍的一把好手，刀工也是格外出衆！”

這種時候能攪和他心緒的還是隻有小崽子。

以及……

腰間一緊，耳垂上感覺到一點柔軟溫熱。耳邊有人低低缱绻卻帶着驚喜期待地同他述說：

“這真是太好了。高明先前收藏了幾種料理的做法，試了幾次總因為刀工不到位而失敗。這下終于不用遺憾放棄了，黑澤君，還要千萬憐我才是。”

“……”

窗戶外面傳來嘩啦嘩啦的響動，像是風聲緊了。

小崽子哒哒哒跑過去，趴在窗台上捧着臉，語氣聽着好像有點不樂意：

“啊，天上陰沉沉的！風還越刮越大，推着越來越多的積雲過來了。看來今天看不到圓圓的月亮了耶……好可惜。”

“小和吾……”

挂面頭擦了把手，連忙跑出去把人摟在懷抱裡。

這種事情，無論說什麼，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不能如意就是不能如意，總也沒辦法把天上的雲撩開麼。

身邊這個糾纏着他的家夥也有了動作。長身踱步到窗邊，仰頭看了看天色又低頭按了按手機，

“這樣的天色看起來像是要下雪，天氣預報也的确有這樣的報導。”

聲音潺潺的聽起來像是解釋也像是安慰：

“隔壁的大國有說法，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這預示着豐年來到，是好兆頭呢。”

要吸引小崽子的注意很容易，說點他沒聽過的就好了。果然小不點已經感興趣地扭過腦袋：

“這樣子！說起來我本來就是去中華街溜達的時候，聽說隔壁的元宵節是今天，大家又都有空閑，幹脆就來一起玩嘛。”

身邊這個拿他當了半天備忘錄結果中文考試一直也沒去參加的家夥點頭認同：

“是這樣，這個節日是在農曆，所以反映在日期上才每年都不一樣。事實上，在明治維新之前，日本過這個節日也是這一天，而不是現在公曆的一月十五日。不過這個節日在隔壁有天官賜福的說法，寓意着祈求平安吉祥，湯圓也有守望團圓的意思。”

“……”

琴酒對什麼日本曆史、年節風俗通通都不感興趣，但他卻聽出來男人餘音裡言辭外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絲感懷。

團圓麼……

銀發綠眸的殺手悄悄發出去一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