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的法醫又匆匆趕回來,先大緻查看了一下,面色凝重地制止了毛利蘭打急救電話的動作。
“人已經死了。”
“體征表現為器官缺血導緻的休克死亡。沒有檢測出吞服毒藥的痕迹,死者口中的味道……像是橙汁或者柚子汁一類,但這……具體死因還要解剖來看。”
高木涉已經在向看守所打電話詢問,臉色随着接聽不斷變換:
“啊,好的……這樣,是的,需要出具……真是有勞了。”
收了線眼神黯然地轉過來:
“目暮警官,我向看守所那邊确認過了,死者因為高血壓心髒也不好,用的借口又是要陳述案情,因此被帶來前的确有醫生給他開了降壓藥和治療心髒的藥物,其中包括硝酸甘油一類。他……”
法醫這時也已記錄完現場情況,聞言點頭回應:
“原來是這樣。橘類水果中含有一定數量的柚苷與呋喃香豆素類化合物,可以抑制部分藥物代謝,升高血液中的藥物濃度,加速藥物吸收,若進食柑橘類水果的同時服用降壓藥物,如非洛地平、硝苯地平,導緻降壓藥吸收速度過快,容易出現低血壓,嚴重時還會出現心絞痛或心肌梗塞,可能會危及患者生命。”
這樣說便能解釋久保田雄健的死因了。
“看守所開給他的降壓藥物是用材質較厚的糖衣包裹的,他到達警視廳之前喝了柚子汁,這樣下來兩者作用需要時間,于是便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他十幾分鐘之前還能行兇,之後又迅速的衰弱乃至死亡。”
萩原研二搖搖頭,喟歎道:
“他在見到森谷帝二之前就準備好了這一切,他……從一開始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死亡。”
下垂眼裡光彩暗淡,青年抿抿嘴唇,緊緊握住掌心的小手。
“可……可是……為什麼啊……這……”
怔怔地站在原地,江戶川柯南在那就已經被法醫蒙上白布的屍體面前久久不能回神。
為什麼……啊?
僅僅就這麼半個小時不到的功夫,明明,明明他還在拼命回想一切細節想搞清楚這個人殺死新井俊介的事,明明還在說上一個案子,他還在為抓住森谷帝二推理完全正确而興奮,還在腹诽毛利大叔這下又睡着覺名聲從天而降呢,這個人……這個人突然當着他們所有人的面把森谷帝二殺死!
然後……然後還沒等他把這件事在心裡理順,還沒有開始他的推理,這個人又像洩了氣一樣一股腦講出了個複仇的故事。然後又沒等他想清楚其中的疑點——
是的,哪怕他看起來把一切的細節都交代了,深挖起來卻依然有不少的疑點的。比如花生醬、比如過于恰好的時機——他到這裡怎麼就能剛剛好撞上押送森谷帝二的他們?還有一切過于的巧合……
還沒等他把這些通通都清理一遍,像往常一樣追尋着線索,推導出一條一條的思路連接一種種可能性,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麼樣裝小孩子才能既不引人懷疑又把疑點試探出來——或許還需要松田警官萩原警官打配合,菅原哥就算了,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這個人卻突然就……
小學生蔚藍如天空的眼睛裡滿是茫然,腦海裡久保田雄健的話還在一個字一個字重新輸入,卻像中了病毒一樣,不時切換閃現出那無比灰敗神情卻堪稱安詳的屍體,一會兒又換成森谷帝二瘋癫扭曲的模樣,最終——
一鍵格式化變成空白。
手握成拳頭一會兒又松開,嘴巴張了又張卻不知該吐出什麼,江戶川柯南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湧上來的那是什麼,像是熊熊燃燒又像是從高空墜落的,滾燙刺痛憋悶擰在一起要爆炸或者要奪眶而出的——
“……為……為什麼啊,他為什麼要走到這一步……明明——”
頭頂上毛利蘭哽咽的聲音裡的悲戚也帶着無力感。
是啊,為什麼啊?
小學生下意識轉過臉對着兩位拆彈警官的方向。
一直不都是推理,撥開設置的層層迷霧,找到兇手嗎?兇手一般都會百般隐藏自己的痕迹,被指出的時候也會拼命抵賴,最終敵不過推理嚴密證據确鑿,然後——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堵死自己的每一條路,放棄一切遮掩的形式甚至當面行兇,一定要殺死一個已經落網的犯人,然後,又決絕而慘烈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為了複仇……?
可是,不是應該讓踐踏法律的人受到法律的審判嗎?
“松田警官,你是不是知道……為什麼……”
他自己看不見自己,不知道自己現在眼睛像玻璃似的,布滿了惶恐和傷痕。
松田陣平一手握拳用力抵着另一隻手掌根,見狀隻是緊皺了眉。
他對此有了一點預感,但真的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從鮮活的生命變成冰冷屍體,這感覺簡直是——
真是該死的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