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宮裡來人了。”
高山不知何時站在樓梯口,欠身行禮,鷹隼般的眼睛略過溫雲姝,微微颔首。
陸啟淵應了聲,拿起首杖起身,高山将大氅披在他身上。
“給夫人。”他擡手擋住。
溫雲姝轉身看他,沒有跟着他的腳步一并下去,兩人默契地站在兩個位置,下過一個台階,陸啟淵回眸望過去:“今晚恐怕會有些晚,不用等我用膳。”
“好。”她溫聲應下。
陸啟淵勾了勾唇,示意高山扶他下去。
等人影徹底消失在樓梯處後,溫雲姝長長呼了口氣,一旁春芽凍得搓了搓胳膊,湊到她跟前讨了杯熱茶,喝了幾口後才開口問道:“姑娘,主君這故事怎麼才說了一半就沒下文了?”
溫雲姝笑了下,細細琢磨剛才的故事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但真的要對上人名,好似身邊也未曾有這樣的人。
隻怕是陸啟淵哪個門客小時候的故事罷了,聽着倒是惹人可憐,哪天見到了定要留下來用飯才是。
路上積雪越發厚重,溫雲姝在外已經耽擱有些久了。
登高樓外一輛馬車停在一側,瞧見兩人出門,馬夫小跑上前行禮:“給夫人請安,小的陸前,主君讓小的來接夫人回府。”
溫雲姝沒有急着上去,細細打量一番馬車,車廂布置裝飾幾乎都與陸啟淵那輛很像,隻是這輛馬車顔色更為溫婉,适宜婦人出行使用。
陸前将腳凳放下,她提裙上去。
掀開簾子,入目擺設和随行小茶幾的模樣都是依照她的喜好來打造的,旁邊的手爐也備了好幾個,隔熱的布料亦是用上好的料子來做的,精緻又好看。
春芽笑嘻嘻地塞了個手爐給溫雲姝,語氣歡快:“姑娘,主君對你真好。”
溫雲姝低頭垂眸,須臾,輕輕勾起唇。
今日他怕自己吓到,故而帶她來登高樓賞雪,又引旁人故事來講與她聽,細細琢磨下來,總歸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讓她沒有那麼害怕大理寺那件事。
可真的論害怕,也隻是那一瞬間。
他不知自己來京都那年,第一天出門遊玩便碰見了街頭被官兵打死的流浪乞丐,一卷草席将人的屍體裹住,幾個人滿臉嫌棄地擡着扔到郊外的亂墳崗去。
繁華耀眼的京都也會有這樣的事。
她被驚得立在原地好久,直到好友從胭脂鋪出來跟她分享剛買的胭脂才堪堪回神。
後來溫雲姝才明白,京都繁華,但越繁華的表面就會有越陰暗的角落,而且還不止一處,就像那華麗的布料下是千瘡百孔的蟲蛀一般。
登高樓離陸府不遠,沒用多少時辰便回了府邸。
剛登門陸耀便舉着一封拜帖快步過來,恭敬遞給溫雲姝:“夫人,主君姑母要來的時間提前了。”
此前陸啟淵便吩咐過以後内宅的事一并聽從溫雲姝的安排。
所以剛收到帖子陸耀便等着她回來。
溫雲姝腳下一頓,剛還說着要來小住,轉頭這帖子就送了過來,還真是巧。
她微微抿起唇,邁過門檻兒後伸手接過來拜帖瞧了眼。
十日之後。
溫雲姝輕歎口氣,琢磨片刻後囑咐道:“吩咐下人把之前姑母住的院子打掃出來,日常用品舊了就去買新的回來替換上,屋子提前兩三天就放碳爐進去,還有熏香。”
此前外祖父府裡的嬷嬷也教過她應如何跟家中長輩相處,該有的禮節不能少,方能體現出當家主母的樣子。
可這姑母。
溫雲姝壓下心中的那點抵觸,想到陸啟淵去了宮中,轉身看向陸耀問道:“主君去了宮中,雪天路滑,晚些時候天黑了不安全,你派幾個人過去吧。”
陸耀領了命去前院安排去了。
*
宮中大殿内。
景帝背着手在殿中來回走動,忽的想起什麼扭頭看向陸啟淵,渾濁眼眸閃過一絲狠厲,“前朝貴妃舊案被大臣提出重查,有人跟朕說是太子起的頭,還說他近日拉幫結派,日日有朝臣入東宮商讨,你怎麼看的?”
陸啟淵坐在座椅上拱手行禮,面色沉穩,語氣淡淡:“臣以為,太子殿下做不出這等事。”
“你的意思是,”景帝踱步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太子愚昧,做不出這等子如此大膽心細的謀劃?”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