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晚的宴席是溫雲姝親自盯着準備的。
陸成蔓本欲她來盯着,可領着人去了廚房發現溫雲姝已經在那裡,便煞有介事的說了兩句後就離開了。
溫雲姝一笑置之,不去理會她說的那些話。
一家人在内廳擺了席面,陸成蔓依照長輩自然是上座,興緻勃勃地說了幾句吉祥話的話便張羅着吃飯。
本來溫雲姝胃口不算大,但今日不知是氣氛使然還是飯菜真的合胃口,竟然有些許吃撐了。
外頭煙花爆竹聲不斷,夜空被點綴常亮。
席面散開後她讓春芽和幾個下人在亭子裡備了圍爐,擁着毯子煮了點茶,第一次感歎圍爐煮茶竟也是一種享受。
以往阿父總是會在散席後招呼她來喝一杯茶,她總嫌棄外頭冷不肯出去。
今日依照阿父教的擺了圍爐,竟别有一番滋味。
她裹住毯子抱膝看向夜空,瞧着空中璀璨煙花輕舒一口氣:“春芽,你說這樣的日子以後還會有嗎?”
春芽幫她斟茶,見她徒生感歎笑着說道:“姑娘,小時候你就愛杞人憂天,這會兒守歲就别說那麼傷感的話啦。”
“也是,那你說今年許願的都會不會實現?”溫雲姝側頭沖她眨眨眼。
“姑娘,你這話應當去問佛祖菩薩,”春芽遞過去茶杯,在她身邊坐下,“求佛祖保佑,保佑明年順順利利,平安順遂。”
溫雲姝被她逗笑,側身靠過去逗她:“那明年我帶你離開這裡可好,我們去學讓人家開個酒樓,賣酒去。”
“哎呀姑娘!”
“夫人要開酒樓?”
身後男人低沉溫潤嗓音傳來。
溫雲姝吓了一跳,連忙擁着毯子站起來,轉身瞧見陸啟淵穿着一身墨藍狐裘衣襖,雙手交疊倚着首杖,眉眼淡淡瞧着她。
她起身行禮,斂起幾分松懈:“剛才隻是同春芽開玩笑,郎君莫要當真。”
陸啟淵垂眼,視線落在小茶桌上,剛煮好的茶邊還有烤好的果子,他勾起唇望向妻子:“好,那可否讓我讨杯茶喝?”
晚宴散了,他被姑母留下聊天,家長裡短的說了一通,子嗣一事更是翻來覆去地說了幾次,他聽得不耐煩,索性出來躲躲清淨。
沒成想剛邁上拱橋便聽見亭子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有笑聲隐約傳來。
那邊擁着被子坐在茶爐旁的人兒笑容璀璨,眉眼彎彎,眼眸裡流露出來的歡喜調皮清晰可見,這是在他面前從未有過的神情。
他頓住腳步不忍上前。
瞧着她歪頭同春芽說話,瞧她裝模作樣許願的合十手勢,都讓人忍俊不禁。
她還笑着夥同春芽去開酒樓,當真是腦子裡有一堆天馬行空的想法。
但隻要他出現,她便立刻端莊起來。
聽到他讨茶,溫雲姝側眸示意春芽倒茶,而後将厚墊鋪過來墊好,又将毯子和披風一一遞給陸啟淵,這才起身拿過茶遞過來。
陸啟淵接過輕抿了口,回味甘甜清爽。
晚間吃的有些肥膩,這茶倒也是剛好解了膩。
“馬上便是子時,今年也算是正式結束了,明年定是個好年份。”
男人嗓音低沉溫和,璀璨煙火忽明忽暗,那雙黑漆漆的眼眸裡簇起光亮,耀眼奪目。
溫雲姝被他的側臉吸引住,清冷又溫柔,仿佛是這瑞雪般柔軟潔淨,細細融化流淌在舊年盡頭。
聽見男人聲音,她恍然回神,連忙低頭垂眼假裝倒茶喝,輕聲應着:“一定是個好年份。”
陸啟淵轉頭瞧她,視線從白淨明豔的臉龐移動到濯白指尖,陳碧茶杯上的手指纖細,他瞧了會兒,剛才耳邊的聒噪感忽然消失不見。
心,就這樣靜了下來。
明年。
明年的日子應該不如今年難熬。
忽的外面爆竹聲陣陣,煙花齊齊燃放,高山從拱橋那頭過來,遠遠便朝兩人行禮:“新年伊始,祝來年繁盛,阖家幸福。”
陸啟淵勾起唇看向溫雲姝,妻子眉眼帶笑,擡手沖高山招招手,笑着說道:“高山,祝你新年平安順遂,早日找到美嬌娘!”
說着她從袖中掏出一份紅包遞過去,朝着高山微擡下巴:“春芽他們都有,我也給你準備了,圖個吉利!”
“謝夫人!”
說着高山看向陸啟淵,後者袖子輕輕一拂,淡然開口道:“怎麼,我們夫婦的錢你還想要兩份?”
這話一出,溫雲姝微微愣怔一下,繼而低頭将新煮好的茶倒入茶杯中,緩緩推了過去。
陸啟淵垂眸瞧了眼茶杯。
白煙氤氲盤旋向上,在夜空中消散掉。
府中洋溢着過年的氛圍,陸府似乎很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往年雖說也會裝扮迎年,可今年……
他掀起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妻子,璀璨煙火映在那張白淨臉龐上,耀眼奪目。
初一便是要去趟宮中的,昨日守歲有些困,等到後半夜的時候溫雲姝實在是熬不住回去眯了會兒,誰承想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她急匆匆梳洗,禁不住溫聲說道:“春芽,怎麼不早點喊我起來?”
春芽一邊給她遞手巾一邊說道:“是主君不讓的,他昨晚也回房中睡了。”
聞言,溫雲姝側頭看向她:“他也來主屋休息了?”
“主君說今日要去宮中,所以也回來小憩一會兒,”春芽忙不疊地從衣櫃裡拿出今年的新衣,仔細撣了撣,“不過沒讓我們進來伺候,姑娘你不知道嗎?”
溫雲姝擦了擦臉在梳妝鏡前坐下,銅鏡中映出身後紅色襖裙,裙擺下的牡丹繡花刺繡耀眼奪目。
她垂下眼,無聲輕歎口氣。
須臾,柔聲開口道:“春芽,不穿那套,把另一套雅蘭拿來吧。”
春芽愣了下,瞧了眼手邊的綢緞衣裳,有些不解問道:“姑娘,這件多喜慶呀。”
溫雲姝抿了下紅唇,看着鏡中自己的臉龐說道:“太過張揚了。”
況且,她不想讓宮中人記住自己。
這樣對她,對陸啟淵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
陸啟淵的那套也是這般的,高山見他換上的模樣後,笑着說道:“這會兒公子你更像成婚的了。”
男人眉頭微挑:“夫人那邊怎麼樣了?”
起床時,他特意叮囑給姑母拜年的時候再提前點去喊她也不遲。
高山說:“已經起來了。”
另一邊,溫雲姝剛上拱橋便瞧見陸啟淵一身朱色交領袖衫,外面套着素日穿的墨藍狐裘大氅,聽見動靜轉身望過來。
裡頭那件朱色衣裳與她的那件是相稱的,年前一同定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