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姝跪下行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妾身便是。”
“起來回話吧。”
“是。”
她依言坐下,側身看向屏風後的人影,仔細瞧也隻是隐約可見發簪流蘇晃動的模樣。
“聽聞你的外祖父是啟淵的救命恩人。”皇後溫聲開口道。
溫雲姝點點頭:“偶然間聽外祖父聊過,隻是舉手之勞罷了。”
“那可不是什麼舉手之勞,畢竟他為了你父親的事連陛下責罰都不怕的。”皇後輕歎口氣,話語裡藏了幾分道不明的意味。
“今日叫你來是想問問,婚後可還好?”
“一切都好,郎君對我很好。”溫雲姝柔聲回答,指尖掐着手帕微微用力。
來往閑聊幾句後,她已經猜不到皇後娘娘到底想要做什麼了,來之前本以為是為了甯安公主的事情,但眼下看來好像并不是。
屏風後的人起身,款款走出來。
一身華服雍容高貴,姣好面容端莊明麗,眉宇間不經意間露出的威嚴更是襯得氣質矜貴。
溫雲姝連忙起身。
皇後擺擺手示意她坐下,笑盈盈地打量一番後點點頭:“早就聽說啟淵新婦長得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雲姝,你覺得啟淵是個怎麼樣的人?”
溫雲姝沉吟片刻,擡眸看向皇後:“他為人穩重,做事認真,對我也很好。”
聽聞她說,皇後掩嘴輕笑,鳳眼微微挑起看向她,琥珀色的瞳仁似乎能将人的一切看透:“因着他在溫家危難時刻将你迎娶過門,又求陛下寬赦你的父親,所以哪怕他很多做法你都不贊同,但看在這些的份兒上,你便下意識忽略了那些殘暴陰暗的一面,記住他的好,是這樣嗎?”
近乎一針見血的說法。
溫雲姝垂眼,隻覺得呼吸微窒,心底波瀾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攪動起來。
她不是不知道陸啟淵為官的手段,也不是沒有被人尋上門哀求過,但那些事過了後,她依舊覺得這個人是好的,起碼待她好。
但。
似乎不是這樣的。
殿内寂靜下來,隻聞見熏香沉沉的味道。
須臾,溫雲姝緩緩擡起頭,杏眸望向高座上的人,語氣溫柔又力量:“娘娘說的對。”
“但也不全對。”
皇後黛眉一挑,饒有興趣地看她:“怎麼?”
“京中人都說陸啟淵手段狠辣,做事決絕,可這是他為臣為官的手段,這樣的果敢處事才能讓陛下放心将差事交于他。”
“但他在家,從未對我如此,更不用說打罵二字。”
她想要做的,想要的,似乎一直以來都能在陸宅得到滿足。
阿父一事,明面上他從未說過是他運籌奔波而來的,更沒有因此來要挾過她什麼,更沒有貪圖情|色溫柔,反而處處尊重,甚至帶她去獄中探望父親。
如此種種,她不信陸啟淵是個本性陰暗狡詐狠辣的人。
“既如此,那便好自為之吧。”皇後微微一笑,并沒有深說下去,“出來久了也不好,回去吧。”
溫雲姝起身行禮:“臣婦告退。”
邁出偏殿的門走了兩步,她轉身看去,也隻瞧見緊閉的朱色高門,溫雲姝眉頭微蹙,皇後娘娘這幾句話的意思委實讓人看不透。
像是在敲打她,又像是在告誡她看清陸啟淵的為人。
春芽擡手晃了晃,推推她的胳膊:“姑娘?”
溫雲姝蓦然回神,眨了眨眼睛:“走吧,我們回去。”
“剛才主君派人來傳話,說是陛下要處理事務,宴席已經散了,他在宮門口等我們。”春芽攙着她的手臂慢慢往下走。
回去路上,陸啟淵掀眼瞥了眼妻子。
自上了馬車她便在走神。
“皇後娘娘同你說什麼了?”他開口問道,嗓音沉沉溫和。
馬車内空間逼仄有限,男人嗓音清冽,溫雲姝回過神來看向他,這張臉龐俊朗清冷,薄唇微抿,黑漆漆的眼眸深邃幽深。
她喃喃開口:“不對。”
陸啟淵蹙起眉頭,放下書本,目光緊緊盯住她:“什麼不對?”
意識到自己失言,溫雲姝輕輕搖頭:“今日皇後娘娘隻是詢問你我二人日子過得可好,聊了家常的話。”
“家常的話讓你如此憂心忡忡?”陸啟淵身子向後靠去,手指摩挲着首杖上的翡翠裝飾,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是……我是剛才看見沈霖和章相站在一起。”溫雲姝輕咬下唇,胡亂開口,“郎君你不是一向和章相不合麼,我擔心……”
忽的馬車颠簸下,陸啟淵微微俯身,手肘撐在膝蓋上,仰頭時喉結緩緩滑動一下:“擔心什麼?”
溫雲姝視線不敢落在他的身上,隻能強裝鎮定地落在那本倒扣的書上:“擔心他會對你不利。”
陸啟淵勾唇:“姌姌這是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