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的熱鬧一直到陸啟淵上朝前夕才算是稍稍歇住。
前幾日的時候沈家派人送來了幾樣禮品,說是給府裡答謝的,溫雲姝還在用早膳,聽聞此事的時候頓了頓,放下手中的湯羹轉頭看向春芽,思吟幾番後開口道:“既然是答謝的,那就收下吧。”
這份禮品應當是為了答謝那日沈霖醉酒離家,陸啟淵派人幫忙去尋的回報。
那晚最後有沒有找到人,現在想來她根本無暇去想,當時滿身心撲在陸啟淵的腿疾上,恐他有半分加重,更沒有去過問後續發生的事情。
更何況就寝時,兩人又做了那樣的事。
想到這裡,溫雲姝耳廓發燙,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命人撤走飯菜,起身走了出去。
庭院裡的花草都是陸啟淵讓人從花房裡挑選過來的,見她喜歡便又讓人去多選了幾盆帶回來,甚至還請了人專門多來打理。
她俯身細看那些珍貴花草,心裡卻沒有半分開心。
原本想的是待元宵節過了,阿父啟程去北方,一應瑣事了卻後她便跟陸啟淵提出和離。
但他是這樣的好。
可這樣的人不能被她拖拽着才對。
溫雲姝輕歎了口氣,抱着胳膊慢慢在花園中踱步。
春芽抱着禮品冊子過來,将披肩幫她披上,而後才說道:“姑娘,這幾日收下的禮品已經做完記錄。”
“主君瞧過了嗎?”
“主君說全憑姑娘你做主,”春芽笑着說道,忽的想到什麼又即可斂去笑容,神情憤憤,“明明人家是奔着主君來送的東西,結果北苑的姑母夫人拿了不少去。”
溫雲姝掀眼瞧了她一眼,被她這幅氣鼓鼓的樣子逗笑,翻看了幾頁禮品名冊單後合上遞了過去:“她是長輩,想要什麼自然是可以的,你也犯不上生氣。”
春芽抱着賬本跟在後面,小聲嘀咕:“那你就不擔心以後這位給您穿小鞋。”
她之前可是聽外院的嬷嬷們提過好多次那種大宅院裡當家主母被欺負的事情,寵妾滅妻的男人可多了去。
“你呀,就是操心的太多,小心長皺紋。”
兩人說笑着走上連廊,溫雲姝擡手随意撩開竹簾往裡走去。
明日便是元宵節。
明日過後陸成蔓就要回去了。
阿父也要啟程北上。
好似這個日子像是一道分界線,将前面的日子和後面的都劃分開,如今她站在這裡思索着該如何往前走。
等回神時,天色早已黯淡。
主屋裡燭火燃起,人影微晃映在窗戶上,忽遠忽近的。
溫雲姝探身推開窗,庭院裡燈籠高挂,朦胧昏黃的光将陰暗角落照亮,石子路盡頭處,有人手持燈籠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雖然他走的緩慢,可每一步都很穩。
她的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松動,一種莫名的異樣情愫悄悄生根發芽。
“姑娘,主君回來了!”
杏眸靜靜瞧着窗外男人,身姿挺拔,首杖在他的手裡俨然成了少師先生的象征,黑眸與她對視時清清冷冷。
她垂下眼,輕聲應道:“知道了。”
這夜,她輾轉反側,直至黎明才昏昏沉沉睡過去。
晨起時,陸啟淵回眸瞧了眼還在裡側熟睡的妻子,劍眉輕蹙,而後輕輕拿起首杖掀開簾子朝外間走去。
高山候在外面。
見他出來上前低聲說道:“公子,江南那邊有消息了。”
“還有,宮裡傳來消息說陛下已經知道太子殿下派人去江南的事了。”
“另外,”高山面露難色,語氣越發吞吐,“這幾日喜慶也不敢說,大理寺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不太好。”
從年前開始,陸啟淵便一直着手在查當年的貴妃案。
此案當年是他和太子殿下一同破的,如今他想要翻案重查,第一個瞞着的人便是當今陛下——景帝。
陸啟淵招手示意下人關上房門,而後邁步朝書房走去。
書房内熏香燃燃,青松冷香的味道慢慢擴散開,他彎腰撿起落在地面上的臘梅枯枝,手指随意把玩着,漫不經心聽着高山将這幾日得來的消息說給他聽。
陛下顯然已經起疑心。
溫政給的那份雪災名單裡到底存了什麼謎。
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三地抛過來,慢慢彙聚成一個巨大的迷霧籠罩在他的周身。
“公子,獄中傳消息說溫大人想見你。”
陸啟淵掀眼看過去,冷眸慢慢眯起:“隻說了見我?”
高山點點頭。
“何時?”
“越快越好。”
元宵節一過,發配北上的人便要啟程,屆時想要在找什麼線索恐怕是難上加難。
況且,路途遙遠艱辛,恐怕溫政此時提出要見他也是怕自己遭遇不測。
這般想着,陸啟淵敲了敲桌面:“你親自去一趟,就說今晚子時過後我會去。”
聽到這話高山有些驚訝:“公子,你最近都是宿在主屋的,要是半夜外出,那夫人……”
“無妨。”
夜幕降臨,溫雲姝伸手接過春芽剛折好的兔兒燈,笑着說道:“真是好看。”
屋外有人推門進來,她回眸瞧去。
陸啟淵站在外間,雙手交疊撐在首杖上,見她回頭看過來,眼底的清冷融了幾分,神情溫和些許:“今夜夫人可要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