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H止步于十六強後,心音鬧出的小插曲沖淡了一部分失敗的苦澀。
但并不完全。
無論是高二高三的學長,亦或是初出茅廬的他們,都明白那兩分的差距絕對不是分數闆上看着相近的兩分。
他們接球攔網的基本功不夠紮實,在雙方都各出奇招後,真正決定勝利天平傾斜方向的,是日常裡不起眼的細節。
[如果我再多練一點]
會不會結局變得不一樣。
這樣的情緒牽動着每個人的心弦。
他們都在跟自己較勁,悶着頭往自己的訓練計劃上額外地多加幾筆,仿佛不知疲倦。
烏養教練的角色從監督和指導訓練,到無奈地拽着一個個倔強的腦袋,告訴他們今天的練習足夠了。
然後把排球館的備用鑰匙收回自己的囊中,放止不聽話的小鬼頭偷偷潛入加練。
僅靠烏養教練的一己之力,完全沒辦法對抗烏野衆人的遊擊戰略,尤其是影山和日向。
無奈,他隻好派出心音和仁花兩個大将。
于是,這幾天,你可以在烏野的草叢裡,教學樓的天台上,捕獲手持望遠鏡東張西望的仁花和心音。
她們精準地從各個角落捕捉偷練的藍色M劉海腦袋與橘色腦袋。
每每被逮個正着,影山都會垂眸,劉海溫順地伏下。但主打一個乖乖認錯,下次還是再犯。
經理三人組排排坐在一起,仁花憂慮地趴在膝蓋上。
“要不就讓他們多練練吧,畢竟心裡憋着一口氣。”
清水學姐沉默地起身,她告訴心音和仁花以後不用再四處“逮捕”他們了。
仁花和心音悄悄跟在清水學姐後頭,她們跟随着學姐來到排球館。
隻見一向溫柔少言的清水學姐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喇叭,比教練更有壓迫感。
她清冽的聲線從喇叭裡傳出。
“我和仁花、心音的方法不一樣,不會跟着你們到處跑來跑去,我隻是來說一件事。”
向來溫柔的人一旦生起氣來,比所有人都有壓迫感。清水學姐并沒有對大家加練的行為進行過多的批評。
“你們應該在意的不止是眼前的失敗,還要為隊伍的未來着想。如果不懂得适時的休息,養精蓄銳,一味透支自己的身體,以後你們也不會原諒此時自己的行為。”
說完這些話,她就把手中的喇叭放到目瞪口呆的烏養教練身邊,走出排球館的大門,朝偷看但還來不及躲起來的心音和仁花眨眨眼。
“還不快跟上。”
或許是清水學姐的一番話奏效了,又或是他們自己漸漸放下了心結,總之心音和仁花确确實實地不再需要四處逮捕大家。
三年級的學長們也決定不會離隊,而是和大家一同參加接下來的春高。
這是三年級的最後一次打進全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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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是悶熱的,陰晴不定的。
上一秒是豔陽滿天,下一秒黑壓壓的陰雲就籠罩住了整片的天空。
現在,影山飛雄在學校,和菅原學長共享着同一個秘密。
其實,他覺得确認了[他喜歡栗原心音]這一點,對他們的相處模式來說,好像并沒有很大的變化。
他們依然會遵循着往常的約定,一周溜兩次小迪。
在練習的時候,心音還是喜歡坐在排球館的角落,握着一隻筆記錄着大家的日常。
對于影山飛雄來說,這樣簡單細碎的日常好像就已經足夠充實。
但是會有那麼幾個瞬間,他被填滿的心偷偷地漏了一小塊縫隙,難言的心緒在那片縫隙裡滋生。
......
是很多很多個瞬間。
當心音牽着亂跑的小迪走在漫長的街道上,她蹲下身,一把抱住亂竄的小迪,雙手把它捧起。小迪親昵地撒嬌般蹭着她的鼻尖,毛茸茸的毛發讓她發癢。
她不由自主地别過頭躲閃着小迪的攻擊,笑彎了眼,不忘反擊。
一邊撓了撓同樣笑盈盈的小狗,一邊說着。
“臭小迪,我要來制裁你了。”
心音柔順的頭發都被小迪蹭成了炸炸頭,動作也不大溫柔,張牙舞爪的。
但是影山的手悄悄地穿進口袋,指尖落在手機上,最後還是把手伸出了口袋。
他想起小時候一家人出去旅遊,爸爸媽媽隻要見到一處好看的風景,就要招呼着他和美羽,讓他和面露不滿的姐姐像模特一樣擺出一個又一個小影山都覺得有些幼稚的動作。
比如姐姐把弟弟抱起,然後弟弟坐在姐姐頭上擺出奧特曼變身的手勢。
小影山不愛看奧特曼,偷偷看奧特曼的是爸爸。
雖然對成片并不抱有什麼期望,他還是跟着爸爸媽媽看向相機。
相機裡是臭臉美羽和臭臉飛雄,兩張臭臉好像不是來拍照的,而是來報仇的。秋日飄落的楓葉都因為他們無端地添上幾分肅殺的色彩。
[一點也不好看]
[所以為什麼爸爸媽媽會拍這麼多不好看的照片]
當小影山一臉疑惑地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爸爸捧腹大笑,媽媽也藏不住自己眼角的笑意,她微微彎下腰,柔軟的手撫摸着影山的頭發。
“因為爸爸媽媽,最喜歡美羽和飛雄了,所以想把你們所有的樣子定格在照片裡。”
他發現,自己小時候不理解的那些話語從未在他頭腦裡消逝,而是好像靜靜等待着這個時刻,等到長大後的他恍然領悟那些話語。
[好想拍下這時候的心音和小迪]
因為喜歡。
但從小養成的待人的【禮貌】壓制住了他此刻的想法。
他首先要經過心音的同意,才能拍下她的照片。
所以應該怎麼開口。
是直截了當地說[我想給你拍照]還是換一種别的方式。
影山苦思冥想,他遺憾地發現自己空蕩蕩的腦袋裡根本搜刮不出任何的[委婉迂回]的借口。
如果是平時的他,當然早已直接了當地說出口。
但他現在是經過菅原學長培訓的影山飛雄,已經和從前不同了。
他的腦海裡萦繞着菅原學長的箴言。
[溫水煮青蛙,循序漸進,千萬不要吓到心音]
他被這句緊箍咒敲打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影山雙目無神——好糾結,這不是我。
但在他糾結傻愣的那幾秒裡,心音已經完成了和小迪的貼貼。
她戳了戳傻站着的影山,“不走嗎。”
影山接過束着小迪的繩子。
黑色的繩子纏繞在他勻稱的指間,他一邊牽着小迪,一邊艱難地試圖捋順自己的心緒。
捋了半天,他才得出一個籠統的結論。
他想要和心音建立另一種關系——随時随地都能給她拍照的那種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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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天。
心音拉開窗簾,審視了一番今日的天空,沒有一片白雲在天空駐留。
好心情的她背起書包,走到餐廳,從桌案上的吐司機裡抽出一片面包,蹑手蹑腳地準備溜出房門。
[計劃失敗]
她被早起敷着面膜的媽媽摁住後頸,媽媽從吐司機裡又取出一片面包,讓她帶上。
“下次不許邊走路邊吃東西。”媽媽看了眼挂鐘,歎氣着說道,“怎麼不能早起十分鐘。”
心音跑到玄關處,換好鞋子。
“如果能早起十分鐘,我也不會面臨遲到的危機了。”
“媽媽再見!”
......
數學課上,她落筆寫下最後一道習題。
風扇的扇葉在頭頂一圈又一圈地盤旋,她舉起水杯,送到口中。
擰開杯蓋,可以看出水杯裡早已空空如也。
她就像焉了吧唧的菜葉,紙片一樣貼在桌子上。
[那麼專注地迅速寫完練習,就為了喝那一口水]
到頭來,杯子裡一滴水也沒有。
并且因為提前寫完練習,她還要煎熬地渡過這沒水喝又沒事幹的空窗期。
下課鈴一響,[脫缰野馬]心音像旋風一樣跑出教室,一下子就沒影了。
齋藤奈奈揉了揉眼睛,對着旁邊的男生指了指門口。
“剛剛那裡,有人跑過去嗎。”
“...可能有。”
一年5組的方位位于走廊的最左邊,和接水處隔着整整四個教室。
而尤其是在夏日,走廊裡都是氣息奄奄渴望喝上一口水的高中生,一旦懈怠,後果就是排超長的隊伍,然後直到上課鈴敲響也喝不到一口水。抱憾扒拉着扶手,像灰敗的枯木一樣走回自己的教室。
很好,這一次自己跑得夠快,隻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接水處。
心音滿意地接到隊伍後面。
她的肩膀被冰冰涼涼的杯子碰了碰,轉過頭,是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