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的事沒人揪着不放。

能說什麼呢？

自己親媽，借錢給自己親爸辦事用，說破天好像也沒多大問題。作為子女，無情戳破了長輩的謊言，這就是态度了。

别的說再多也沒用。

牛不喝水強按頭，何必！

還了李叔的八千塊錢，媽媽臉耷拉了好幾天，連最受寵的弟弟都不敢正面剛，最近又乖又慫，蔫哒哒的，不敢捋老虎須。

時間一天天過去，媽媽一直做着爸爸拿回六萬的美夢。

可惜，九月初，夢碎了。

爸爸灰心喪氣的回來說錢全賠了。

沈青時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驚訝，或者說他們兄妹幾個都覺得情理之中。

唯獨他們媽受了打擊。

她跟爸爸大吵了一架，那都是血汗錢，是他們娘幾個一毛兩毛三毛一點點攢起來的，是無數個日夜幾個孩子串菜洗菜，冬天凍手夏天流汗的辛苦所得。

就這麼打水漂了，擱誰都無法接受！

沈廣為難得罵不還口，即使當着孩子的面丢了臉也沒辯駁。等妻子罵完了，他才示意要單獨和老婆談談。沈青時當然不想出去，但他們媽同意了，作為子女隻能乖乖騰地方。

兄妹四個被齊齊趕出了房間，沈南想說什麼，沈東不讓他哔哔，看了眼時間，跟弟弟妹妹說，“不等了，走，去店裡，吃點東西然後準備開店。”

沈青時知道這會兒想再多也沒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今天是周六，都不用上課，她跑去對面買了幾個餅夾菜回來，兄妹幾個就着涼皮解決了午飯。爹媽是半個小時後下來的，媽媽給爸爸涼拌了一份涼皮，他吃完又喝了瓶汽水就走了。

沈東沈南沈青時沈北四個一齊看向親媽，姜芳沉着臉，“拿走五百塊錢，說最遲一個月把欠的錢都還上。”

這五百塊錢應該就是要求單獨談話的原因了。

沈青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是她，一分都不給！之前給的那兩萬塊錢，她爸明知有八千是借的，竟然還有臉繼續要錢，一個敢要一個敢給，沈青時也是服了。

但這會兒她媽臉黑的都快能滴墨了，她也不想火上澆油，估計大哥二哥跟她一個想法，兄妹幾個互相看看，默契的轉身幹活。

下午忙完，大哥騎自行車送她到琴行上鋼琴課，他則在隔壁教室上吉他課。

是的，沒錯，自從上個月第一次送她來琴行，也不知道怎麼和店老闆聊的，大哥就這麼開始學吉他了，最近他已經可以熟練彈奏《小星星》和《兩隻老虎》。

吉他課時費要比鋼琴便宜一半，家裡不差這點錢，媽媽當然不會舍不得。

上完課，兄妹倆又到書店買了些參考書，明年就要小升初，沈東也要中考，兄妹倆半斤八兩，都有學習壓力。

回家路上，沈青時摟着大哥的腰晃着兩條小短腿悠哉悠哉，晚霞在天邊鋪展開來，像一塊巨型的橘色幕布，絢爛奪目。正在騎車的大哥這時突然開口說，“青青，我想回去勸咱媽把西邊的地先買下來。”

沈青時驚訝，“為什麼啊？”

沈東把自行車靠路邊停下，他解釋說，“錢存銀·行我心裡不踏實，還是花出去安生。”這些話本不該和妹妹說，畢竟她還是個小屁孩，但比起二弟沈南的更不靠譜，似乎還是妹妹比較懂事些。

沈青時從車後座跳下來，走到車前頭仰頭看哥哥，“哥，你是不是擔心咱爸有一就有二的找家裡一直要錢啊？”

沈東嗯，低聲說，“咱媽心太軟了，咱爸說幾句好話就能要到錢，這樣下去不行。”

這個年代汽車很少，路上都是自行車三輪車之類，所以即使聲音不高，沈青時也聽得出大哥語氣中的憂慮。他還隻是個剛滿十四歲的孩子，卻已經不得不站在成年人的角度為這個家做打算。沈青時有些不是滋味，小手緊緊抓住大哥的手，“哥，我支持你，回去我幫你勸咱媽！”

晚上數完今天的營業額，利潤比昨天多了快五十塊錢，重新突破二百大關，臉黑了許多天的姜芳總算有了些笑模樣。沈青時這時和大哥對視一眼，主動開口說，“媽，我覺得趁着現在存的錢差不多了，咱先把地買了吧？”

姜芳看她一眼，“買完地用什麼蓋房？咱娘幾個就睡空地上啊！”

“把地買下來，等錢夠了再蓋房也不遲啊，”沈青時努力營造嚴肅氛圍，“我們班張貝貝你知道吧，她爸好像也打算在這裡安家了，最近正打聽買地的事呢！”

張貝貝家是賣燒餅的，和他們家隔了兩條街。

姜芳疑惑，“你們小孩子怎麼還說這個？”

沈青時一臉無辜，“就是随便說的，她提了，我就記下了。反正我覺得咱們的地還是趕緊買的好，要不好地方讓别人搶走了，後悔都沒辦法。”

沈東這時趁勢開口，“青青說的對，早買早安心，媽，我看了下咱們的存款，買完地緊巴緊巴，再幹兩個月就能存些錢開始打地基，耽誤不了多久。”

已經被通過氣的沈南也說，“是啊是啊，地買下來不管蓋不蓋房子，那都是咱的地，誰也搶不走！”

姜芳起初還沒怎麼聽進去，但見孩子們都支持，又聽說别人也打算買地，萬一拖下去好地方真讓人買走了，那可不行！姜芳馬上拍闆說，“行，明天我就找人問問。”

＊

張寨現在就是個很普通的城中村，因為遠離市中心，還沒發展起來，所以土地買賣并不複雜。房東幫忙跑了一個星期，找村幹部送了禮，請人吃了飯，說了許多好話，又另找了兩個同村的擔保人，這件事總算落實下來。

錢一交，手續一辦，地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