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場合,說實話,她名不正言不順。她媽媽或者她大哥趕來祭奠才是正常流程,她一個小姑娘,剛剛成年,還在讀書,按理,她不該來,哪怕她家裡人都沒時間,都不來,也不該她來。
何況她家跟顧家的關系,真正談得上有交情的,其實隻有顧淮越。顧淮越的爸媽隻能算是前鄰居,認識,但不那麼熟,他家辦喪事,如果在東明市辦,那得知噩耗,她家裡人去祭奠下無可厚非,然而這裡是杭州,距離東明市一千多公裡,别說顧家不會主動通知前鄰居,就算通知了,離那麼遠,也是鞭長莫及。
情分沒到那兒,你千裡迢迢趕過來是有些莫名其妙說不通的。
在沒有家中人陪同下獨自來祭奠的沈青時,行為會顯得匪夷所思。這樣的話,顧家爸媽必定會找帶她來的顧淮越要一個合理解釋才行。
那怎麼樣的解釋才算合理呢?
瞎編個借口,說她正好在杭州玩趕上了?
也行,但牽強。
沈青時來之前就有了決斷,她說,“不用想,就實話實說呗。”
顧淮越目光沉凝,“不後悔?”
沈青時:“咱倆男未婚女未嫁,又沒有血緣關系,需要偷偷摸摸嗎?”頓了頓,“當然了,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追求,所以和你爸媽講的時候不要搞虛假成分,而且要暫時對我家那邊保密。”她倒不是怕家裡反對,主要是暫時不想起沖突,最好能潤物細無聲的和平解決問題,自然而然的讓家裡接受。
顧淮越有些感動,又有些想笑,伸手把人抱進懷裡,“謝謝。”
沈青時拍拍他的背,“咱倆這交情,就算你沒追我,我知道了也會趕過來的。”
*
顧淮越外公外婆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曾在多所大學任職,後來在杭州定居。他舅舅姨媽也都是教育體系的,可以說整個外家,除了他親媽放棄了大學工作下海經商,其他一家子都是教書育人的,包括他衆多表哥表姐表妹。
人家說桃李滿天下,顧淮越外婆去世,來祭奠的人非常非常多。沈青時特意穿得黑衣黑褲,她被顧淮越帶着把鮮花放在了老人棺椁旁邊,跟老家祭奠需要燒紙不同,這邊是放鮮花,鞠躬,也燒紙,但來賓不用。
不知道是殡儀館不主張還是風俗如此,這樣的場合也不适合追問太多。
流程走完,顧淮越帶沈青時去見了父母。
兩年多沒見,顧家爸媽樣子倒是沒多大變化,顧媽媽因為喪母難免哭得傷心,人顯得有些憔悴,其他還好。
他們見到沈青時無疑是很驚訝的,顧爸爸看向兒子,顧淮越說,“青時知道外婆去世,特意乘飛機從北京趕過來的。”
沈青時:“叔叔阿姨請節哀。”
顧爸爸顧媽媽正想表示感謝,突然頓了一下,叔叔?阿姨?之前不是喊爺爺奶奶嗎?而且聽說這丫頭在北京讀大學,專門從那麼遠趕來杭州,這……也沒有和沈家報喪啊。就算兒子報喪了,也不該是沈青時獨自過來。
說不通,根本說不通。
不過遠來是客,别管内情如何,人家專門趕來吊唁就不能怠慢,何況還是個漂亮小姑娘,更要把人看顧好了,不能有閃失。
顧爸爸說,“青時,謝謝你專門趕來,我跟你……阿姨要守在靈堂,這兩天讓淮越招待你。”
沈青時當然不是來給人添麻煩的,她忙說好的,“叔叔阿姨要保重身體。”
靈堂這邊人來人往,确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吊唁的人有顧媽媽家的親朋摯友,也有顧家這邊的親戚朋友,人很多,顧爸顧媽雖然滿心疑惑,但确實顧不上詳細追問,簡單說了幾句就又繼續忙去了。
沈青時四處瞅瞅,小聲問顧淮越,“你哥你姐呢?”
顧淮越:“我哥在法國,明天應該可以趕到,我姐懷孕了,知道外婆去世動了胎氣,現在在醫院養胎。”
沈青時詫異,“你姐姐沒事吧?”
顧淮越:“沒事,醫生說卧床休息幾天就好了。”
他是外孫,不用守靈,靈堂上的孝子賢孫很多,似乎也确實不需要外孫來撐場面。沈青時見其他來吊唁的人都是流程走完,和主家說幾句話就直接離開了,這其實和老家也差不多,先吊唁,到火葬要入土時再來參加葬禮。
離開殡儀館,沈青時還是不放心,“要不把我放酒店,你再回來?”
顧淮越:“不用,我在那裡老太太估計在天有靈看到我也不高興。”
沈青時蹙眉,“瞎說什麼呢!”
顧淮越側頭看她一眼,“青時,你沒發現嗎,我跟我媽的關系一直不算好。”
沈青時當然發現了,也确實在心中産生過疑惑。但她不是那種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就尋根究底打聽人家隐私挖掘人家小秘密的人,所以這個疑惑在她心中停留了好久,卻一直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