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鸢在房間看文獻,隐約聽到外面狗子傳來什麼叮呤哐啷的動靜,她摘下耳機,打開房門,許逍站在門外,敲門的手還僵在半空。
一瞬間兩人都有些尴尬。
唐鸢穿着一件暖黃色的短袖居家服,露出修長的雙腿卻不顯半點風情,頭發随意挽了一個結被發帶束在腦後,額角的碎發也被困在發帶裡,露出她光潔飽滿的額頭。
許逍不自然地撇過臉,唐鸢身上的氣息帶着七月盛夏獨有的馥郁充盈着小小的房間,就好像雨水不小心打濕夾竹桃的嫩枝,将久未釋放的芬芳留在了這個郁郁蔥蔥的夜晚。
“吃飯了嗎?”
唐鸢為這極不自然的問候感到疑惑,但還是保持着一貫的禮貌:“吃過了。”偏頭看了一眼床邊的鬧鐘“這麼晚,你還沒有吃嗎?”
許逍竟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是面上卻還要保持淡然的表情。
“嗯,最近有案子。”他清了清嗓子“一起吃?商量一下去長輩那裡的事。”
唐鸢來到飯廳,看到桌子上放着兩份炒粉,她嗅到了醬油的香氣,竟真的有些餓了。其實,她一直都有吃宵夜的習慣,可惜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晚上不敢出門,在回國後倒是偶爾出門覓食,但更多時候犯懶就随便湊活一些自己囤的速食和小零食。
為此孫妙妙還笑她,明明是醫生,生活習慣卻一點也不健康。
正發着呆,許逍已經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他剛剛給007添好了狗糧,它這會挖掘機開動吃的不亦樂乎,完全顧不上飯桌上别扭的兩個人類。
“路邊買的,你吃得慣嗎?”
“當然。”唐鸢熟練地掰開一次性筷子,并将兩隻木頭筷子交叉在一起上下搓了搓“以前中學的時候常和朋友去吃,隻是沒想到現在淩晨一點多居然還有的買。”
許逍為她熟練的動作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他曾以為唐鸢這樣生在巨富之家的千金,吃飯會很講究。
“這家炒粉淩晨後老闆才出攤,要一直持續到快天亮才收攤,白天吃不到。”
唐鸢夾起一筷子粉嘗了一口,還帶着些尚未來得及消散的鍋氣:“很好吃哎!”
她沒忍住又多吃了兩口,許逍看見她的瞳孔似乎一瞬間收縮放大,像小區裡他喂過的那隻小三花。
兩人很默契地沒有說話,而是專注吃着面前的炒粉,隻是許逍偶爾偷瞄一下對面的女孩。
吃完炒粉,許逍從冰箱裡取出兩瓶酸奶放在桌上:“先晾一晾,小心胃疼。”
唐鸢燦燦收回手,她看着男人利落地收拾着飯桌,心裡不禁笑他,這人怎麼這麼老古闆,倒像是孫妙妙的媽媽。
她還記得中學時去妙妙家吃飯,飯後妙妙媽媽拿出酸奶招待她,但是卻堅持要讓酸奶在常溫下放置半個小時,她說這樣喝了不會胃疼。
唐鸢始終記得,在那個瞬間,她清醒地意識到一種可怕的自私心理回到自己身上,世界上有那麼多小孩得到幸福,為什麼偏偏要剝奪她的?從那之後,唐鸢再沒去過孫妙妙家做客,她害怕别人的幸福灼痛自己卑劣的嫉妒心。
一旦沒有什麼東西做掩飾,兩個人對坐,尤其是一男一女相對而坐,便會讓氣氛變得十分古怪。她們像是兩個困在樹枝上的小蟲,雄蟲木讷冷漠連動也不動,但它身上奪目的色彩光澤足以說明一切,雌蟲卻不得其法,有些焦灼地在樹枝上煽動翅膀。
這樣顯得太不矜持了。
許逍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銀行卡推到唐鸢面前:“密碼是我們登記的日期,以後家裡要添置什麼用這張卡裡的錢。”
唐鸢第一次覺得許逍嘴裡竟然還能說出這麼強勢的話,剛要開口他又道:
“家裡的洗衣機很多年了,确實不太好用。”
唐鸢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是在說自己添置新洗護設備的事:“抱歉,我自作主張,買的時候沒有先和你商量。”
“為什麼要和我商量?”許逍擡眼看着她:“在我們婚姻存續期間,你有權對這個家做任何決定。”
家?唐鸢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撥弄了一下,一時間竟然啞了聲。她覺得自己此刻像極了一個貪心不足的小醜,一邊早早防守着可能産生的傷害,一邊又不可避免地沉淪在溫柔鄉。
“這幾天隊裡有個案子沒有結,等結案了我們就去見長輩。”
“好。”
“如果你最近有時間……可以去選一選沙發,随你喜好就行,我不常在家。”
許逍見她還是沒有動作,又補了一句:“我也有自己的邊線,離婚的時候你會把家具背走嗎?”
“當然不會!”
“那就是了。”
唐鸢看了一眼略顯空蕩的客廳,點點頭終于還是收下了卡。
唐鸢起身準備回房間,卻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略顯沙啞僵硬的聲音:“衣服很合适,謝謝。”
唐鸢回頭對他笑了一下,看見男人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以後白天我把007放出來,如果它幹了壞事你可以直接揍它,它受過訓練不咬人的。”
狗子似是聽懂一般,沖許逍叫了兩聲,發洩自己的不滿,這一幕把唐鸢給逗笑了。
“那你也揍它嗎?”
“不揍。”
“嗯…你當慈父,我當惡毒後媽?”唐鸢想也沒想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