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鸢抱着兩個盒子回到客房的時候,許逍還沒睡,他坐在落地窗邊的地毯上拼樂高積木。
許逍小時候常住在這裡,這間許家唯一的客房曾是他的專屬房間,裡面的陳設布置以飽和度較低的藍白色調為主,同室外暖黃色的溫馨風格不太一樣,應該是按照許逍的偏好來的。
唐鸢将兩個木盒子放在床頭櫃上,語氣有些恹恹:“這兩個木盒子你收好,裡面一個是你母親生前留下的,還有一個是姑姑給的。”
許逍放下手裡的樂高,偏頭瞥了她一眼:“是給你的,你收着就行了。”而後又扭過頭專心手裡的活計。他拼的這款樂高款式已經很老了,這還是他初中暑假時,姑姑送的。
那時候他拼好後就一直擺在這個房間裡,結果今天發現有些地方松動掉落了。唐鸢被許芬華拉到卧室說體己話,許逍實在無聊,就靠這個打發時間。
其實他有些意外,唐鸢會答應留下過宿,她曾經執拗又冷酷的邊界線好像被她自己暫時淡化了。
“這很貴重,是長輩留給你真正妻子的……”唐鸢站在床邊靜靜看着他。
“呵。”許逍輕笑出聲。
他拼好最後一塊樂高,将它用亞克力罩起來放回展示櫃,站在落地櫃旁定定看着她。
“真正的妻子…我們是合法夫妻,不算真正嗎?”
唐鸢被他過于直白的眼神燙到,扭過頭深呼吸調節情緒,再沒答話。從今晚許逍在車上問她以什麼身份勸她戒煙開始,她就落于下風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到現在也不敢正視。
“你先拿着吧,以後再給我…”許逍終是不忍逼她,在冗長的沉默後補了這句,便去洗澡了。
這間客房有獨立的洗浴室,用簡單的磨砂玻璃隔起來,晚上室内的燈光昏暗一些,還可以隐約看見朦胧模糊的皮膚顔色。
嘩嘩的水流聲吵得唐鸢心煩,她便拿出iPad看文獻,可白噪音換了一首又一首,卻始終靜不下心。
直到聽見浴室的推拉門嘩地打開,她雖背對着那個方向,卻仍然感到一股濕漉漉的水汽撫上她的脊背,有些陌生的佛手柑香氣逸散在整個房間裡。
唐鸢十分僵硬,甚至不敢變動背部的角度,隻能硬着頭皮裝下去。
許逍好像打開了衣櫃,他翻找衣服的動靜實在不小。沒過多久,又聽見浴室的推拉門嘩地一聲關上,應該是他進去換衣服了。
唐鸢覺得有什麼東西哽住了她的喉嚨,氣息上下不順。她難道還能突然轉過來看他換衣服嗎?
心煩意亂之中,排版過于緊湊的英文仿佛變成了長腿的蜈蚣,在整個屏幕上亂怕,她實在一個字也看不進了。
“你要洗澡嗎?”不知過去多久,許逍終于出來。他悶聲問了一句,自己則坐在床沿用毛巾擦着頭發。
“我沒有帶睡衣。”唐鸢将iPad收起來,懶得再做樣子,看見他碎發上蓄着的水珠被柔軟的毛巾揉搓來揉搓去,動作一點也不溫柔。
許逍收了動作,将毛巾搭在脖子上,顧自在衣櫃裡翻找起來。
“這個行不行?”
唐鸢接過半新的棉質睡衣,暖白色的料子上沒有任何圖案,足夠經典的款式,隻是尺碼要比許逍現在穿的更小一些。應該是他讀書時穿的,現在他身上長了很健碩的肌肉,應該是塞不進這套睡衣了。
今天晚飯吃的比較重口,衣服上沾染了很濃的味道,唐鸢有輕微的潔癖,她絕對做不到不洗澡就睡覺。
“謝謝。”
唐鸢洗完澡出來,許逍已經睡下了。他很老實地躺在靠窗的那半邊床,留出很大一片空位給她。
她也學着許逍拿了一條毛巾坐在另一邊床沿擦頭發,唐鸢的頭發長,幾乎快到腰部,她一點一點擦的很仔細,但頭發上的水汽還是很重,潮熱發絲黏在她脖頸上,有些不舒服。
唐鸢壓着心跳仔細聽着許逍的聲音,他睡覺很安靜,呼吸聲居然這麼淺?她以為許逍睡着了,不好再去浴室吹頭發,便收起毛巾打算就這樣睡算了。
昏暗的光線下,許逍翻了個身,看到她的長發将他高中時穿過的睡衣浸濕了一大片,露出衣料下纖細窈窕的腰肢。
這套睡衣對她來說,還是太大了些。
“去吹頭發,我還沒睡。”
唐鸢回頭,正對上他的眼睛。許逍不知什麼時候翻了身,他的眼睛比床邊的小夜燈還要更亮些。
她錯過臉去:“好…”
快淩晨一點了,唐鸢是真的有些困倦。她和許逍蓋着同一條被子,躺在同一張床上,中間卻好似隔着一個銀河,還能再躺下一個小孩。
不需要任何界标,她們誰都沒有越界。
床頭的小夜燈放在許逍那邊,他沒有關掉,房間裡還留存着令人安心的光源。唐鸢睡覺的習慣很好,平躺着就能睡着,在均勻的呼吸聲裡她很快睡熟了。
側睡久了,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許逍極有耐心地等着,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變得越來越規律,終于敢小心地動了動身子,另一邊的床伴沒有反應,他稍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