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下了三天的暴雨,終于在白露這天歇了。江臨城郊的建築工地亂糟糟的,四處都是爛泥,警戒線外卻湊了不少好奇的群衆。
早些時候,有建築工人報案,說發現了人骨。
那工人半夜起來解手,卻無意踩上了一截什麼東西,他迷迷糊糊拿起來一看,才發現是一根近半米長白生生的骨頭,瞬間被吓得尿意全無。
許逍帶隊在現場做了一上午痕迹勘察,卻還沒湊出一具完整的成年男性白骨,氣氛有些焦灼,江臨已經有日子沒出過命案了。
“有發現!手骨找到了!”
年輕的警察站在建築垃圾填埋坑裡興奮地喊了一聲,指着壓在泥下的一件老式夾克:“手骨在這裡!被害人的衣服也找到了!”
唐鸢下午下了門診,才看到許逍早上發來的消息:【有案子,晚上别等我,記得吃飯】
她糾結了很久回了個【你也好好吃飯】,有點别扭的關了手機。
這段時間她們都是一起吃晚飯的,許逍會做的菜不多,翻來覆去就那幾樣,但她竟然也吃習慣了。
自從那晚之後,她和許逍的關系變得很微妙,彼此誰也沒有說喜歡或者愛這樣的字眼,卻自然而然地躺到了一張床上。唐鸢很喜歡許逍的房間,小小的很有安全感,并且充滿了他的味道,而且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窗外斑駁的樹影。
躺了幾天後,唐鸢還是受不了,用許逍的卡新買了個床墊,她睡不慣許逍的硬闆床,尤其是他折騰自己的時候,更是咯地她渾身骨頭疼,像要散架了。
“唐老師,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去吃飯了。”謝薇見唐鸢發着呆,溫聲道。
“一起去吧,這會普通檔口應該是關了,我帶你刷内部食堂。”吳儒誠那檔子事過去半個月,唐鸢的工作才算恢複正常。這期間她出門診的時候,謝薇總不願意提前離開,說什麼也要和自己一起下班,這讓唐鸢有些哭笑不得。但謝薇的這份好意她心領了。
中午的食堂人很多,好在内部食堂供應充足,謝薇看見各種菜品眼都要直了,這比她每天去普通窗口搶剩飯剩菜不要太幸福。唐鸢還特意給自己點了飯後的甜品小蛋糕,讓她的幸福指數直接爆表。
“唐老師,你真好。什麼都願意教我,又溫柔又貼心,要是有下輩子還做你學生。”
唐鸢佯怒,語氣卻是輕松:“說什麼胡話?這輩子還沒完就下輩子?再說了,下輩子還學醫啊?”
謝薇笑着吐吐舌頭:“嘿嘿,我就是喜歡嘛,當醫生好酷!”
沒過多久,兩個人都将盤子裡的飯炫的幹幹淨淨,謝薇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唐老師,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急診時,你看的那兩個警察,他們可真牛。”
“警察?”唐鸢蹙眉:“急診的那次?”
“對呀,那兩個警隊的嘛!”謝薇的眼睛亮晶晶的,壓低了聲音:“老師你不知道嘛?其實那段時間醫院裡有好多人都磕你和那個隊長呢!說你們在談戀愛。”
“咳!咳咳!”唐鸢被這句話驚住,嗆的她滿臉通紅,何止是談戀愛,該幹的都幹了,證都領過了。
“唐老師,你怎麼了?”謝薇畢竟還在讀書,老家是農村的,人很樸實,沒覺得唐鸢的表現有什麼異常。
“沒事,喝水嗆的。你繼續說,那警察怎麼了?”唐鸢持做正經,她還真有些好奇。
“他們破案的速度也太快了,今天早上咱們市不是挖出來一具白骨嘛,結果前頭就發通告了,說案子已經破了,死的是一個緝毒警,這麼多年才找到屍首,真可憐……哎!那些毒販子真的很該死,怎麼這麼壞!”
唐鸢心裡隐隐有些慌亂,打開手機看了看,許逍還沒有回複。
一直到晚上和孫妙妙吃火鍋時,許逍仍沒回複她,這讓她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憑她對許逍的了解,不會這麼久不回消息的。
“我說唐大醫生,你怎麼跟我吃個飯還看手機啊。哎,結婚的女人就是會變,上次出事都不回我消息,現在吃飯也三心二意,是不是沒愛了……”孫妙妙将燙好的鴨腸夾給唐鸢,嘴上卻是不饒她。
上次出事,孫妙妙給唐鸢打了有上百個電話,最後一個個派出所跑去問,才知道她已經被家屬接走了。為這事,孫妙妙最近可沒少拿出來奚落她,說她有了男人忘了閨蜜。
“上次手機沒電了,關機。”唐鸢小聲。
“關機?可你是第二天中午才回我電話的哎!難不成你家沒充電器啊!”孫妙妙看到唐鸢臉上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紅,乘勝追擊:
“不對勁,你從前可不這樣啊!老實交代,你倆幹啥了?”
唐鸢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把臉埋碗裡。
“我靠!你們不會滾床單了吧!假戲真做啊!”孫妙妙一貫是咋咋呼呼的性子,這話一出讓唐鸢吓的要捂她的嘴。
“真的啊!”孫妙妙和唐鸢中學就混在一起,她這種表現不說也什麼都交代了。
唐鸢低頭沒說話,孫妙妙也安靜下來,隻有火鍋還在沸騰,咕嘟咕嘟的聲音很治愈。
孫妙妙眼睛忽然就紅了,她開了一瓶酒給唐鸢和自己都倒上,笑着:
“挺好,你能看上的男人那肯定不壞。過去那麼久了,我最擔心你,你是死腦筋…”
一句話戳中唐鸢的心髒,那件事過去了那麼多年,所有人長大的長大,發瘋的發瘋,好像隻有她們兩個還被困在原地,困在那個校園裡。
唐鸢同孫妙妙碰杯,兩個人都一口悶了。
“靠!這鍋辣了。”
孫妙妙從來不像唐鸢那樣,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次,她卻難得含蓄秀氣起來,垂着頭吃碗裡的毛肚,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她想起自己十五歲生日那天,是唐鸢将她從水裡撈起,兩個人就那樣濕淋淋地坐在湖邊,屁股上全是沙子,活像兩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