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知道以後的事情。”西裡斯小聲地嘟囔說,似乎對我的安慰還不滿意。
噢,我當然知道以後的事情,我知道你堅持着正義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也知道短短35年的人生經曆了讓人心碎的大起大落。像是撥開迷霧般,我意外地窺見了14歲小天狼星布萊克的内心世界,我感受到了他的迷茫與煩惱,明白了他的恐懼,這麼一個帶着無數優點與缺點的小天狼星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他對未來還有期待,摯友還在身旁,而最向往的冒險與自由正被他緊緊地握在手裡,不可能松開。
“佐拉?”西裡斯呼喚着我,我眨了眨有些濕潤的眼眶看向他,他的眉毛微微揚起,嘴角有些往下耷拉着,校袍有些松松垮垮地挂在他高大又結實的身上,他也正在看着我,保持着向後仰的姿勢,我注意到他的頭發已經長得挺長了,有幾縷頭發垂在他的額前,雖然有些擋眼睛,但他沒有管它們。
“我沒事,剛剛走神了,”我說,“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準的。”
西裡斯不知為何用有些懷疑的眼光看着我,我疑惑地問,他也不說話。
我忽然想起本質的問題還沒解決,急忙開口:“我說的話你記在心上了沒有啊?”
“如果我繼續這樣,你就會不和我做朋友了嗎?”他倒是反問我道,話裡有些挑釁的意味。
“你知道我不會的。”我說,“那不就行了。”他攤開手,雙眉一挑地說。
“那不是一回事。”我煩悶地說,他總是這樣,有時輕而易舉地就能把我繞進來,把我困在他制造的迷宮裡,而他自己就在迷宮上方看着我跌跌撞撞找不到出口。我對于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左右我的情緒這件事感到煩躁,為他總是能勝過我一籌而感到郁悶。
“你為什麼每次非要這樣呢?”我往後靠了靠,把身子更多地縮進被子裡。西裡斯的椅子砰地突然着地,在寂靜的醫療翼裡顯得尤其刺耳。
“我什麼樣了?”他露出了不解卻又無比耐心的表情問道。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對我這樣的影響,隻是因為不想讓自己處于下風,而且,我也知道西裡斯是什麼樣的,這就是他,我早就知道的。于是又強調說:“你以後可以注意點嗎?”在等待他回答的時間裡,我在期盼中又甚至開始嘲笑自己,憑什麼我會認為向來有些傲慢的,知道最後也仍沒放棄自己性格底色的西裡斯會為自己改變?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過了一會,他這樣說道,雖然這麼說,可我心裡知道,改變隻能慢慢到來,一時半會是不會有多大變化的。而在這之前,我能預見我們會發生很多次争吵,但願結局都會是好的。隻是他願意這樣說,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你剛剛對我說的話告訴過詹姆嗎?”我安靜了幾秒後,他忽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問這個。“沒有啊,怎麼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沒事。”然後心情莫名其妙地愉悅起來,真是奇怪。
“我會努力阻止自己成為那個博格特的,佐拉,你放心吧。”他接着說道,“你以後要是想說什麼,就直接告訴我,我才沒那麼小心眼會生氣呢。”他終于甩了甩頭,那幾縷頭發便乖乖地跑到額頭後方了。
“我可沒說你小心眼。”我說。
“對了,我必須說一下,你一定要和那個博爾頓保持距離。”他身子向前傾,往我這邊湊近了說。
我覺得此刻自己的笑容一定有些僵硬,對啊,我忘了我們還為這事争吵來着。
“可我覺得他不知道自己父親和哥哥的事。”我說。
“那也不能大意,”西裡斯用一種近乎于嚴厲的目光看了看我。
“稍微保持點距離吧。”我将回答弄成了模糊地帶。
西裡斯明顯意識到了,可沒再說什麼,過了一會慢慢地說道:“你知道我是因為關心你—關心朋友才這樣的吧?”他說,我點了點頭,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麼。他倒像是松了口氣似的。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漸漸開始令人迷惑起來了。“剛才你那樣子好像你們院長哦。”然後我又歎口氣說。
西裡斯咧嘴笑了,“要是真是的話你早就連連點頭了吧,我又不能給你扣分。”
“你這兩天是不是有心事?可以告訴我嗎?”我想起昨天西裡斯的不對勁,問道。
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一瞬:“沒什麼。”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抱着胳膊,有些訓斥的意味對着他說。西裡斯嗯了一聲說道:“我隻是覺得—是因為我你才會……”
“你在說什麼傻話呢?整天說别人傻瓜,怎麼如今自己也成了傻子了。”我不滿地說,我就知道他又要自責了,可這明明不是他的錯。憑什麼那些惡人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霸淩同學,欺淩麻瓜出身的巫師,得到微不足道的懲罰後繼續作惡。而無辜的人們卻要為他們的惡行付出種種代價,或是生命,或是熱愛,又或是自己的快樂。
“如果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他們不會這麼恨你。”西裡斯擺弄着自己的手指說道。
“他們是惡人,他們做壞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明白嗎?”我說。可這句話顯然沒什麼用。
“西裡斯布萊克。”頭一次,我叫出他的全名,他輕輕哆嗦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擡起頭來,“别叫我布萊克。”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令人惡心的東西一樣皺起眉來。
“聽着,我是自願和你做朋友的,而且做壞事的是他們,錯的自然也是他們,我們都沒錯。”
“我當然知道啊,這還用你說。”他又換上了一種輕松的語氣說,可我知道他隻是在假裝。有時候我覺得我和他挺像的,看似随和,其實是不容易對别人敞開心的。
“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就在魔咒俱樂部上多教我幾招吧。”我說。“你可不能偷偷藏着,都要教給我。”
西裡斯笑了,這是他今晚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就算不是為了這個我也會努力教你的,這樣就可以你就可以保護好自己了,畢竟我也不是總在身邊。”
“那我想想…”我仰起頭思考着,“下次魁地奇比賽你要故意放水,怎樣?”我像他之前一樣挑釁地說。
“這也太…”西裡斯皺了皺眉,“不過我相信就算我放水了,我們也還是能赢。”他又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口氣不小嘛,我明天就告訴萊維娜和伊登,看他倆不揍你。”我搬出我們隊裡的兩個活寶說道。
“那就走着瞧吧。”西裡斯笑着說,“你難道不相信我的能力?覺得我打不赢沃爾頓嗎?”
“我當然相信你,你最厲害了。”我立馬奉承道,他滿意地點點頭。
不知不覺裡,夜已經深了,西裡斯走後,我獨自躺在床上,才開始慢慢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我沒想到伏地魔會利用學生進行校園内勢力的滲透,我更震驚于穆爾賽伯一行人将欺辱同學當成讨好伏地魔的投名狀。雖然憤怒,但同時我也絕望地意識到,如果真的實打實地打鬥起來,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甚至無法完美地逃跑。
來這裡的頭一次,我對自己的未來産生了巨大的恐慌。我會走向哪裡呢,究竟有沒有在這場戰争中幸存下來?還是會在不久後的某一天被食死徒們殺害,成為他們邀功的獎勵?我随後又無助地想到,就算我幸存下來又怎樣。除了萊維娜是有可能幸存的,我其他的朋友,或犧牲,或入獄,或開始颠沛流離之路。還有姨媽,她在麻瓜世界也不安全,倫敦随時都有可能發生由伏地魔策劃的爆炸或者自然災害,可我又能做什麼?
有一個聲音在我腦海裡反反複複地響起:
“你會失去所有的。”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周圍萬籁俱寂,我又看到那處即将剝脫的牆皮,它在掙紮,可我知道它最終是逃不過掉落的命運的。
不,我不要失去這一切。我腦子裡開始像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畫面:
在戈德裡克山谷度過的聖誕節,桑尼娅阿姨做的布丁,赫奇帕奇休息室的陽光,每一次與萊維娜的徹夜長談,西裡斯,詹姆和萊姆斯的鬥嘴,深夜藏在隐身衣下的冒險,海格遞給我的熱巧克力……
一切都來得這麼快,就在我回憶着這些美好的時候,一個想法就已經慢慢成形了,隻是我知道,還需要點時間,還需要點勇氣,去做出最終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