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木屋裡擺放着的相片,一位有着黑色卷發的女巫微笑着看着我,她身邊站着一位高大潇灑的男子,兩個人的雙手牽着。
“那是我哥哥和他的未婚妻,同時也是我的好友。”紐特看着我面前的相片,“忒修斯和莉塔,後者死在了婚禮前夕,而我哥哥死于格林德沃挑起的戰争。”他說出最後一句時,将頭轉了過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更後悔貿然盯着相片,勾起他時隔良久的悲傷。
“我很抱歉,斯卡曼德先生。”我說,“他們看起來很般配。”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紐特笑了笑,“不用感到抱歉,他們永遠活在我心中。”
“抱歉,”西裡斯不知為何突然開口,他仔細地看着的相片,“這個問題可能有些不合時宜,先生,請問這位莉塔的姓氏是什麼?”
“萊斯特蘭奇。”紐特回答,“你知道她?”他看了看西裡斯。
“我知道萊斯特蘭奇這個家族,我也聽說過她,有人曾對我說起過。”西裡斯将目光移開,看着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家族的女性隻是家譜樹上的一朵花,沒有姓名,沒有歸屬。“他們說她沒有嫁給神聖二十八家族中的一個,還說在當年那個大多數純血統家族都默默支持格林德沃的時候公開參與反抗他的戰争,總之你可以想象得到,都不是什麼好話。”
“她一直跟他們不一樣,”紐特說,“我哥哥也是,我從來不選邊站,他則永遠都能站在正義那邊。”
“要是那個莉塔還在,她和安多米達一定會成為朋友的,她們都敢于沖破家族的桎梏。”西裡斯說,他看起來嘗試着安慰紐特,這顯然不是他的強項。這讓我想起西裡斯将小豬送給羅恩的情節,當時在四處流浪,躲避抓捕的他,明明自己都生活得艱難無比,卻還能記得羅恩丢了寵物。原本我以為西裡斯的這份細膩是時間帶來的,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它一直深藏在他心中。
“我也相信。”紐特輕輕眨眨眼,“來看看蜷翼魔吧,你們以前一定沒見過。”說着,他原本握緊的手迅速張開,這種酷似蝙蝠的生物從他手裡的卵囊中竄出來,離我們幾乎隻有一英寸的距離,他身上的色彩絢爛,渾身是刺。不一會兒,他又重新縮回紐特的手裡。
“他真漂亮,”很不可思議,見到這隻蜷翼魔的第一眼,我就被他身上斑斓的色彩迷住了,“他身上的花紋像孔雀開屏,很特别。”
“是啊,”紐特贊同地說,“我是在南非遇見他的,他陪了我很久,比埃克托的脾氣好多了。”他笑着看了看西裡斯。
“我想也是,”西裡斯說,“或許我再也遇不到一見面就想要把我眼睛摳下來的動物了。”
“這話可千萬不能在他面前提起,不然你又得小心自己的眼睛了。”紐特笑着邊說邊将蜷翼魔的毒汁從卵囊擠出來,收集到一個小罐子裡。
“先生,我記得他的毒汁可以消除某些不好的記憶,是這樣嗎?”我問道。
“沒錯,”紐特點點頭,“海格對你的稱贊果然沒錯,按理說現在你們應該還沒學到這裡。”
“誰讓她總是抱着教科書入睡呢。”西裡斯調侃道,“别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知道你無所不知,少炫耀了。”我無奈地對西裡斯說,接着又問紐特:“先生,擠出蜷翼魔的毒汁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嗎?”
“不會,可其他操作就不一定了。有些地區的巫師會用蜷翼魔的翅膀制作極具地方特色的藥劑,據說喝下去能夠保持精力充沛,為此人們會趁着他們還活着的時候生生剝下他們的翅膀。”紐特耐心地解釋着,說到這的時候,他的語氣變得明顯不自然,臉上快活的表情也染上幾分無奈。
“這太殘忍了!”我忍不住大聲說,“這些動物該多疼啊,做這些僅僅是為了做藥劑,真的值得嗎?為了人類的利益而犧牲動物的生命,這些真的值得嗎?”
“這正是我奮鬥一生想要改變的事,萬幸的是,人們對此的态度已經發生了很大轉變。曾經巫師們恐懼神奇動物的強大力量,進一步地想要徹底控制他們,偷盜者們屢見不鮮,他們會生生剝下鷹頭馬身有翼獸的皮毛賣錢,剪下獨角獸的角,供達官貴人賞玩。現如今,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了,放心好了。”紐特溫和地看着我,安慰道。
一個由來已久的想法再次鑽進我的腦海,高中的科學課上,霍格沃茲的魔藥課上,我們擺弄着無辜動物們的身體,手起刀落之間,它們存在過的痕迹被統統抹去,隻剩一個拙劣的實驗結果和一份令教授不滿的藥劑。我們虛僞地為實驗動物們蓋起一座又一座豐碑,褒獎它們為人類科學做出的貢獻,可事實上,這些動物不是自願的,它們是被強大的敵人捕獲,被迫綁在實驗台上的。憑什麼犧牲成千上萬條生靈去得到一個僅僅隻是可能帶來改變的實驗結果會比保護他們的生命更有價值?憑什麼高傲的人們會覺得用動物做促進人類生命健康的實驗是值得的?人類的生命難道天生的就比動物的生命更有價值更高貴嗎?
“佐拉,你在想什麼?”西裡斯的肩膀碰了碰我,我從數百條疑問中解脫出來,擡頭看着紐特的眼睛,此時我滿心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于是,我将自己的想法傾數說出。自始至終,他都一直默默地看着我,眼裡帶着鼓勵,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叫你佐拉嗎?”令我意外的是,紐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我也很願意你叫我紐特而不是斯卡曼德先生。”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我立即回答。
“朋友之間,不用提這個,”紐特擺擺手,“佐拉,你的想法很獨特,與我年輕時一模一樣,當年的我,也很讨厭魔藥課,為此沒少被教授數落,我也從來沒有強迫過自己喜歡這門課。為着這個相同的疑問,我用了大半輩子去争取動物與巫師同等的權力,盡管前路依舊渺茫,但我相信,有你這樣的年輕人在,這條路一定總會有人在走。永遠别放棄質疑,它會帶你走向更遠的地方。”紐特略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地對我說道。盡管我并沒見過這位神奇動物學家年輕時的模樣,可就在這裡,這個小木屋裡,我仿佛看到與我年紀相仿的紐特斯卡曼德正在細心地照料者神奇動物們,不為名利,不為利益,隻為真心與熱愛。
“我會的,”我用力地點點頭,“斯卡曼——紐特。”
“我相信你,想來一點這個嗎?用的時候記得稀釋一下。”紐特點點頭,将他剛剛收集的一罐毒汁遞到了我手裡。
“真的可以嗎?”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手裡的罐子,“我是說,這是被允許的嗎?”
“當然沒問題,不用擔心。”還沒等紐特回答,西裡斯倒是迅速地安慰道,“不就是教授給優秀學生的一點小獎勵嘛,這是你應得的。”
“你的朋友說的對,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安心地收下吧。”紐特說,他已經把蜷翼魔安置好了。
“我可不是她的朋友。”西裡斯揚了揚頭,有些期待地觀察着紐特的反應。
“哦——”紐特先是愣了愣,接着如夢方醒一般地說:“我明白了,祝你們幸福。”
“謝謝。”我說,“也祝你生活幸福。”我感激地看着紐特,像是在看一顆終有一天我會與其并肩的啟明星。
此刻我嚴重懷疑凱特爾伯恩教授與其說是教我們,不如說是滿足了他自己與海格相同的愛好,平日受困于之前家長的種種投訴,他隻能在課堂上給我們展示一些無害的動物,至少在他看來,穩妥卻無聊。今天他總算是得到機會為我們介紹更多更神奇,也更危險的動物,他看起來興奮極了。
離護樹羅鍋的樹不遠處,就是我剛剛看到的竹林栖息地,這裡有許多高大的樹木,同時還有用竹子制成的圓形鳥窩,供幼年鳥蛇生活。
“孩子們,都湊過來。”教授和紐特站在一起,“看看這個。”
萊維娜又回到我身邊,她一邊數落詹姆一邊站到我旁邊。“佐拉,你都不知道詹姆剛剛做了什麼。”她一看到我就飛速地說着,“他剛剛跑到地洞裡想去找如尼紋蛇!萊姆斯把他攔住了,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如尼紋蛇?”我驚訝于詹姆的勇氣,“盡管他們不是很兇猛的動物,但他這麼做還是太魯莽了,他為什麼要去找如尼紋蛇?”
“他聽說如尼紋蛇有三個腦袋,每個腦袋的作用都不一樣,他想去看看右邊的頭有沒有被另外兩個頭咬掉,畢竟右邊那個總是批評它的兩個鄰居。”萊維娜說。
“他該感謝萊姆斯,誰知道對于一個突然闖入的人,三個頭會做出什麼決定,說不定這時候用不着左邊的頭決策,他們三個一緻會把詹姆的脖子咬斷。”我通過萊維娜的肩膀看向她身後驚魂未定的萊姆斯和一臉遺憾的詹姆。
“這是個好主意啊,”西裡斯突然說,“難道你們不想親眼見見有三個頭的蛇嗎?”他一面狂熱地看着我。
“他們還會在嘴裡産卵,難道你要把他們的嘴撬開看看嗎?”我厲聲問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西裡斯還沒說完,看見我的表情之後立馬止住了話頭。“你别這麼看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如此。”他微微皺着眉。
我沒回答,正好這時教授說話了,“鳥蛇會攻擊靠近他們的人類,我們最好就這麼遠遠地看看,别亂動。”他指着紐特旁邊的長着羽毛和翅膀的蛇形生物,“誰知道他們最特别的地方是什麼?”
“他們能夠随意伸縮自己的身體,可以大到跟一棟房屋那麼大,也可以縮小到一隻茶壺也能容納的大小。”我說。
“太棒了,”教授說,“赫奇帕奇再加十分!”
萊維娜對我露出了鼓勵的笑容:“今天你為我們掙得了十五分呢,不過教授一向喜歡你。”
教授講解完注意事項之後就讓我們自由探索,同學們都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我們來到一片寬闊的草地上,兩隻肥胖,羽毛十分蓬松的鳥類正在低着頭覓食。
“那是球遁鳥嗎?”萊維娜問我,“它們可真胖啊,怪不得飛不起來。”
“我看到了你赤裸裸的歧視。小心他們也能看見。”我蹲下來,仔細地觀察着他們。萊維娜和西裡斯也學着我的動作。
“它摸起來的手感一定很好,”萊維娜說,“我真想摸摸它。”
“想摸就摸呗,”詹姆的聲音從我們頭頂響起,“我先試試。”他俯下身子迅速地把手放在了球遁鳥的背上。